关芗:“哦,要留下三个小创口。”
关萍女士:“别担心,你还年轻,过个一年半载的,就看不出来了。”
付芊芊笑道:“滕白可说了,留疤也不嫌弃你。”
关芗:“……”
关萍女士哼道:“有我在,她敢。”
滕白确实不敢,不但不敢嫌弃,连急诊科大门都不敢迈进,生怕与关萍女士见面尴尬。
这下苦了付芊芊,她一下午接了8个滕白打过来的电话,每次开头都是公事公办,说着说着就绕道关芗那里,无缝衔接的相当自然。
付芊芊火了,“老白,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腿,不会自己过来看啊。”
滕白:“你离得不是近些嘛。”
付芊芊:“那也不能成为你使唤我的理由。关芗又不归我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滕白:“好吧,指望不上你了。关芗一个人?”
付芊芊看了眼病房,“阿姨下午回家做饭去了,这会儿不在,要来速度点。”
付芊芊说的速度点,不是要滕白站在病房外,隔着门玻璃一解相思之苦,付芊芊气得想挠墙,她真是对滕白刮目相看。
付芊芊正要上去数落滕白一番,关芗的主治医生走过来,跟滕白打起了招呼,“滕医生过来了,怎么不进去?”
滕白:“这不怕打扰护士长休息。”
“哈哈,护士长不在,站里没人主持大局,工作不好开展。”
滕白:“所以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微创之后,休息个3天,就能返岗了,后面还要定期复查。”
滕白:“辛苦了辛苦了。”
等主治医生走了,付芊芊悄悄站到滕白身后,“看啥呀?还不进去,怪挡道的。”
滕白:“她就这么一直盯着天花板看,不吃也不动?”
付芊芊:“主治是这么要求的。再说手术,不忌口的少。”
滕白低语道:“都瘦了。”
猝不及防的,付芊芊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了。
付芊芊捏着鼻子溜了,溜得远远的,再待下去,她都不记得清新的空气是什么样的了。
关芗躺在病床上也没闲着,时不时接个慰问电话,早中晚都有站里的小护士过来探望她,而且是扎堆的来。人一多,关芗就觉得闹腾。
关芗:“你们能不能错开时间,这病房简陋,快搁不下你们了。”
小果果:“关姐,工作时间不敢来啊,怕被骂……”
关芗:“……”
关芗:“说得有道理,来我这儿就是找骂的。”
小李护士:“关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们特别想你。”
关芗:“是不是又被欺负了?没事,先记着,等姐回来了一起料理。”
包括小李护士在内的一干人等,感动得差点扑到关芗的被上鬼哭狼嚎。
关芗看着她们一个个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她们这是拿她这个护士长当枪使呢。
关芗:“滕医生最近忙吗?”
小袁护士:“跟以前一样,没听说科里给她安排什么其他活。”
关芗闷闷不乐。
一干护士看护士长心情不好,非常识相地撤了,反正告完状了。
送走了一波,关芗看着冷清的病房,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打起盹。
感觉关萍女士在给她抻被子,关芗问道:“妈,你真的讨厌滕白吗?”
关萍女士:“不讨厌,但也不喜欢。”
关芗:“可是我有点喜欢。”
关萍女士:“你喜欢就喜欢啊,我又不干涉你。”
关芗:“那你上次的提醒是几个意思?”
关萍女士想了好久,“啊,你说上次滕白来家的时候?嘿,我就是吓唬吓唬滕白,我就你一个女儿,不能让你受我当年的委屈。”
关芗:“……”
关芗:“妈,不瞒你说,滕白差点被你吓跑。”
关萍女士:“不会吧?那孩子胆子这么小吗?”
关芗:“是你们的恩怨让她感到沉重。”
这一盹就是一个下午,期间滕白来了又走了,关芗连个衣角都没看到。
付芊芊死命地推滕白进病房坐坐,滕白就是不去。
付芊芊:“你们科该露面的、不该露面的,都来全了,就差你了,做做样子也行。”
滕白:“关芗睡着了。”
付芊芊:“她睡什么睡,晚上睡,上午睡,下午睡,见天的睡,没完了。”
滕白:“……”
付芊芊:“快点进去,挡道了。”
滕白转身走了。
付芊芊:“诶,别走啊,你来干嘛了?这就走啦。”
滕白:“我看完了,不给你挡道了。”
付芊芊:“嘿,你还有理了。”
付芊芊说得没错,关芗确实没睡着,所以门外付芊芊和滕白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两天早上等,中午等,晚上等,等来了一波又一波,里面全没有滕白的身影。
关芗自我安慰,滕白不喜欢随波逐流,要来也是一个人来。
翻翻通话记录,好嘛,一个都不是滕白打过来的。
关芗不淡定了,是不是病房信号不好?
之前她还纳闷,滕白就算忙,抽不开身,难道连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敢情是偷偷摸摸,专挑她不注意的时候来,而且从来不进病房。
关芗心里难受,冷静了这么长时间,够了吧,再说她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阑尾炎手术不算大,好歹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手术,她需要人安慰的。
关芗难受归难受,斗志还是有的,躲着她是吧,很好,她倒要看看滕白能躲到什么程度。
她就不信进手术室前,滕白不来看她。
手术的前一晚,关芗不知是紧张了还是觉睡多了,精神得很,眼睛滴溜溜地左看看右看看,由于四肢发懒,这股精神劲儿全冲到脑门上,关芗执拗地想起她住院的这两日,滕白一次面都没露过。
冷静过头了。
俗话讲“亲者痛仇者快”,滕白这种介于中间的不痛不快,非常具有杀伤力,关芗心碎的不要不要的,就算她和滕白没了爱情,同事间正常的问候总该有的吧,犯得着不停地晾着她?
当然犯得着,关芗听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提醒她在掉进滕白的温柔乡前,那段长达几年的、一见面就想掐死对方的仇视心理。爱情一旦没了,她和滕白还剩下什么?继续一见面就掐?
就目前的发展趋势,似乎是这样的……
关芗受不了了,她觉得非常有必要问个清楚,滕白到底是怎么想的。
鉴于病房内另一名患者在休息,关芗只能给滕白发微信 。
关芗完全是想到什么敲什么,辛辛苦苦发过去十条微信,没等来滕白的回复不说,屏幕左上角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滕白到底在输入什么呢?
她一个即将上手术台的人,滕白在顾忌什么呢?
滕白要顾忌的地方太多了,最重要的,关芗要手术,不能破坏她的情绪, 所以,纵然滕白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要挑挑捡捡,写了删,删了写,不能一次性都倒出来。
最后,滕白干脆一个字都不提,回复了一句“好好休息,祝好梦。”
简简单单,不含任何感情色彩,适用于任何场合的万金油。
关芗等了10分钟,等来了滕白的7字回复,气得当时把手机摔到地上,血压飙升。
关芗觉得,她现在不仅是阑尾发炎了,连脑子也发炎了,竟然会对滕白死缠烂打,值得吗?
直到眼泪渐渐打湿了枕头,她才意识到,这不废话吗,谁叫她喜欢滕白啊。
滕白明早要出门诊,没有事先跟科里打招呼找人替,所以关芗的手术,她注定要错过。
滕白其实是想看着关芗进手术室的,无奈关萍女士在场,尴尬的氛围能免就免了吧。
可是,有些话,确实到了应该对关芗说清楚的时候,不然由着她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滕白打定主意,等关芗出院,找个时间一次性说清楚,她不想关芗难过,有商有量是最佳的解决途径。
手术当天早上,关芗找了各种正当理由,支开了所有人,穿上拖鞋,一个人悄悄地跑到了门诊部。
她知道滕白今早出门诊,而且算准了这个时间滕白会在去门诊的路上,关芗自认为不够聪明,但昨晚,她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把所有人都算计了一遍,就为此刻的孤注一掷。
滕白注意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冲她跑来,还以为是来医闹的,躲到一边,直到患者紧紧地抓住滕白的手腕,滕白才看清,是关芗。
大厅里有很多候诊的患者看到了这一幕,有两个护士用眼神询问滕白需不需要帮忙,滕白摇摇头,把关芗拉到一株植被后面,用身体挡住关芗。
关芗:“我一会儿要手术。”
滕白:“我知道,所以你现在跑过来干嘛?添乱是吗?”
关芗冷笑一声,“在你看来,我做什么都是添乱?”
滕白:“至少现在是,病房那边肯定急得不行了,你快点回去。”
关芗:“我不。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滕白:“我来了,你睡着了没看到而已。”
关芗:“你骗人,分明是你故意挑我睡觉的时间来的。”
滕白:“这不重要,你快点回去,会耽误手术的。”
关芗软了语气,“我就是想你了,我等了你两天,你知道吗?”
滕白瞥见付芊芊拿着轮椅跑过来。
关芗问得不依不饶,“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滕白:“芊芊来接你了,回去吧,术后咱们再聊。”
关芗急了,“你只需回答我‘知道’或者‘不知道’。”
付芊芊气喘吁吁,责备关芗道:“长能耐了,一个不注意就没影,手术室那边已经在催了,你不要为难大家,快跟我回去。”
关芗看着滕白,不松手。
付芊芊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去掰关芗的手。
不知是付芊芊用力过大,弄疼了关芗,还是滕白的敷衍刺痛了关芗,关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但不松手,另一只手也抓住滕白的手腕。
滕白的脸阴的可怕。
付芊芊见此情形,也不好再为难关芗。
关芗:“我不做手术了,我就要你一个回答。”
“胡闹。”滕白语气很不善,兀自活动手腕,挣脱关芗的钳制。
三下两下就挣脱开了。
关芗跑得太急,牵扯到了发炎部位,腹部又一阵一阵疼痛起来,她拼命地忍着,死命地拽着,最后被滕白不费吹灰之力挣脱,现在的关芗,真是狼狈得毫无尊严。
滕白转身要走。
关芗已经没有理智可言,见滕白要走,她本能地想去抓滕白的衣服,被付芊芊拦下,然后体力不支,跪在了地上。
付芊芊喊来附近的一个小护士,“快帮忙。”
关芗被两人扶到轮椅上,弯着腰,看着滕白的背影,被推出门诊大厅。
关萍女士见关芗泪流满面,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伤心样,心疼地问她:“你跑哪儿去了?”
关芗:“找骂去了。”
关萍女士:“谁骂你了?妈替你摆平。”
付芊芊赶紧和稀泥,“咱们先手术吧,事情之后再解决。”
主治医生看着关芗的两行泪,“这状态,谁敢给她手术?要不取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