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连山睁大眼睛，明知自己失态却有几分控制不住的趋势，整整五秒后才收敛表情。重新变会朝堂上那个“贤相”。
对上那几道视线，心中忽的有股难言的羞赫，转念一想到低低啜泣的雪儿……他定了定心神：“贤婿。”
凌承霄却没有看他，清冷的目光落在慕依霜微余愤慨的脸上：“过来。”
慕依霜不解，但还是给足了面子。
在距离一尺之距，凌承霄蓦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一个巧劲儿让慕依霜下盘不稳地跌进怀中。
“你……”干什么！
碍于慕连山在场，慕依霜生生忍住了。
凌承霄下颌轻放在慕依霜的发旋处，鼻翼微动，几许清香涌入心神。他勾起一缕黑发，淡淡开口：“王妃可有受委屈？”
慕依霜眨眨眼，做作地反手揽住他，嘟嘴：“爹爹一来就凶我，我好怕。”
凌承霄抬眸。
瞬间，慕连山感到一股凛冽的寒意：“贤婿你误会了……”
“慕相，”他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君臣有别，以后还是叫魏王吧。”
慕连山袖中的手指骤屈，“贤……王爷这是何意？”
“那不知，慕相又是何意？”
“本相不懂王爷的意思！”
凌承霄似笑非笑：“慕相刚下朝便越过本王这个主人登门拜访，不，兴师问罪。不知慕相将魏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慕连山一顿，脑子转得极快：“不过是来看看女儿，王爷怎么能如此揣测？”
“呵。”
没想到凌承霄似是倦了，只扔下一句话：“行了，送客。”
陆轩应了声，上前对慕连山做请状。
不认岳父之意在前，送客在后，再加上慕依霜的话，慕连山颜面尽失！再也绷不住好脸色，浑浊的双眼狠狠瞪了瞪慕依霜便甩袖离去。
娘家是立足婆家的根本，慕依霜早晚会哭着回来求他。
他等着这一天！
看着慕连山怒气冲冲的背影，慕依霜万分解气，突然，耳边响起碎玉般微凉的声音：“还不起来？”
“……”
慕依霜一愣，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凌承霄身上！
于是慌忙起身，谁曾想越慌越误事，手下意识找寻一个支撑点，硬硬的、微凉。她愣了愣，脸颊瞬间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凌承霄垂眸，看着在自己胸膛上作乱的手，微微扬眉。
“你我本夫妻，无碍，只是当着下属的面是否着急了些？”
略带调笑的声音险些让慕依霜耳根都红透，起身的霎那间两连跳远离凌承霄，末了嗔瞪他一眼。
这个男人真是恶趣味！
凌承霄只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耳根处，指尖不自觉轻轻摩擦。
温热的触感犹在。
只是不知道那耳垂捏起来又是什么感触……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眸里的情绪，惊讶一闪而逝，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太久没有碰女人的原因吧。
慕依霜调整状态，拿出现代人的厚脸皮：“是着急了些，王爷等会儿可要记得来找妾身？”
凌承霄呼吸微滞：“哦？”
她撩了撩头发，莞尔一笑：“王爷不想来，下次便别开这种玩笑。”
说话间已经命丫鬟拎着一堆东西，走到大门。
“你要去哪儿？”
慕依霜头也不回地扬手：“换药。”
凌承霄一个眼神过去，陆轩推动轮椅追了上去。他道：“一起。”
“换药没什么好看的。”
“怕我看？”
慕依霜很想翻个白眼，但忍住了：“王爷想看便看咯。”
“整个王府都是本王的，自然没有我不能看的。”
“……”
一时无话，走了一会儿，凌承霄忽然又开口：“你真的能治好？会留下沉疴吗？”
慕依霜漫不经心地回：“我总不能咂自己亲娘的牌匾吧？”
“你的药和工具，本王问过数十名医，皆是闻所未闻。”凌承霄不放过她。
这一点他放在肚子里暗暗疑惑了许久。
慕依霜却早就准备好了：“王爷，就算是一个傻子，也不能小瞧。”
凌承霄挑眉。
“孩童总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什么都敢想。我傻了那么多年，思维早就异于常人，甚至是缺乏伦理纲常。”她淡淡道，“这样一个人，再有点其母的天赋，做出什么事都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这个答案过于平淡，平淡到和凌承霄的种种猜测都悖逆。
却意外的令人信服。
他暂且押下疑惑，正想轻描淡写地掠过这个话题，就听之前给慕连山带路的门童在角落里同一群丫鬟们议论主人。
“你们是没看见，慕相那个脸黑的哟！”
门童跟说戏似的：“本以为王妃是个软柿子，虽然经历可怜值得让人同情，但作为我们的王妃到底是不配，没想到刚刚王妃那叫一个硬气！”
有丫鬟迟疑道：“可王妃那样待亲父，会不会太……”
“你懂什么？”门童啐了声，“那样的爹谁摊上谁倒大霉！你看王妃被刺杀他问过一句吗？还好王妃当机立断。可见不是迂腐的人呐！”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道理。”
“那当然，慕相和慕依雪的行径纵然可恨，但如果面对这天大的委屈还要默默忍下，这种人才最可气！”
“……”
陆轩皱眉：“竟敢妄议主人和朝臣！”
说着，想要出去呵斥却被慕依霜拦下：“行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先去换药吧。”
“可他们如此不敬您……”他不解。
慕依霜毕竟来自现代，对古代的尊卑观念不太敏感，闻言有些莫名：“有吗？”
不是在夸她吗？想了想，又补充，“尊卑在人心，不在训斥。”
陆轩怔了怔：“……王妃大义，是下属狭隘了。”
几人来到关押刺客的地方，外面站着两名精锐守卫——
毕竟刺客已醒，还是很危险的。
身边站着几个壮汉，慕依霜不使唤白不使唤：“你们去把布条解开。”
眼神却在观察刺客的精神状态，恹恹的，跟死了一般沉寂。也或许是出于刺客的职业操守，未到穷处，会无条件保留体力。
黑风上前，几下拆开布条，露出狰狞却整齐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