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魏王也太会‘办事’了些！”
“一个寿字亏他好意思拿得出手！莫不是王府有些囊中羞涩？那也不至于这么糊弄太后吧！”
“一张纸，几滴墨，不知能值一个铜板吗？哈哈哈。”
“……”
上首的太后脸色微沉，忽然“噔”的一声将拐杖重重落地。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看戏的眼神却怎么也遮不住。
“霄儿。”她开口。
凌承霄从始至终表情都未曾变过：“皇祖母，孙儿在。”
太后盯着那副字，出乎意料的：“字不错，练过？”
“回禀皇祖母，跟着老师练过几年。”
“怪不得，”太后含笑道，“已有几分功力了。”
太子见她分外慈祥，有些坐不住了：“皇祖母，他明明是敷衍您！”
“太子殿下怎知是敷衍？”凌承霄平静地扔下炸弹，“边关旱灾，皇祖母为此祈福已久。本王以皇祖母的名义捐灾银万两，融万民之心入寿字，自认不算敷衍。”
“……”
话音刚落，嘲弄声便戛然而止！这反转，实在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慕连山等人的笑僵在脸上，手中齐先生的画作突然就没那么惊艳了。
只见太后猛地抬头，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孙儿，须臾，眼眶竟渐渐红润，唇瓣因激动而颤抖：“好、好好！不愧是哀家的好孙子！”
“有此孙儿，哀家还有什么好求的？”
“我大周，就是要此等真正为万民着想的皇子！”
意思是他们不为万民着想了？
随手一个字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了？
凌荣轩的脸色控制不住地狰狞起来，身旁的凌子贺可就没克制住了，当即站了出来：“不就是捐灾银吗？本皇子也能捐！”
本是件为国为民的好事，竟被他说成了意气之争。
凌子瑜深吸口气，低声呵斥：“够了子贺！”
他尚不服气：“区区万金，母家又不是拿不出来！”
话出，太后冷淡地看他一眼，丝毫没有之前的惊喜，反而意味不明地呵了声：“真是容妃教出来的好儿子。”
台上众生相，表情风云变幻、飘忽不定，眼中的算计和审视如有实质般纷纷落在凌承霄身上。
男人孤身坐在轮椅上，削瘦、挺拔，虽是病弱之姿，脊梁却不弯。
慕依霜叹服：“看来王爷早就胸有成竹，是我瞎操心了。”
她也是，操这个心做什么？那可是向来滴水不漏、一点风声都不透的凌承霄啊。
凌承霄眼中闪过讽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怎样去揣度别人，他们以为皇祖母吃斋念佛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彰皇太后仁慈，何曾想过皇祖母是真的一心为民？”
所以一叶障目、拍到马腿上去了。
慕依霜点点头，目光在那双胞胎身上流转，感叹道：“怪不得两兄弟相差甚远，实在是教导之责啊。”
“凌承霄，”耳边忽然传来凌子贺压低的声音，“你别得意的太早！”
抬头，对上一双阴翳的双眼。
凌承霄淡淡一笑，并不放在眼里：“三哥大手笔，本王这点银子自是比不过的。”
“你……”
“吵什么？”太后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横眉冷对道，“小孙儿怜惜哀家一片善心，帮哀家救助万民，你以为只是在帮哀家吗？他帮的是凌家的天下！”
凌子贺咬唇不语。
“皇祖母莫气，”凌子瑜温声劝慰，“子贺就是脾气躁了些，好胜心强了些。”
太后看向他，“也就你日日替他说话了。”
谁要他帮忙说话！凌子贺瞪了眼凌子瑜，脸色愈发难看。
按照流程，众人献完礼便可观看戏台。
“皇上驾到——！”
凌霆瀚姗姗来迟，对着太后俯了俯身，朗笑道：“儿子来迟了，母后勿怪！给您准备了最爱的黄梅戏，快入座吧。”
太后这才放霁：“好，皇帝有心了。”
边关旱灾的捐款有了着落，心也跟着一松，此刻才真正有心情过寿辰。
一行人移步后花园，戏台早早搭建好，几个戏子整装待发。
不一会儿，戏便开始了。
台上一阵咿咿呀呀，慕依霜看不来戏，也听不懂，时间久了便开始打瞌睡——
今日本也起得早，一进宫又处处谨慎防备，这会儿困意上涌地睁不开眼了。
凌承霄目不斜视地看着戏台，忽然道：“靠过来。”
慕依霜迟钝地眨了眨眼。
“只许一会儿。”
这次她听懂了。
顾不得其他，慕依霜忙不迭地将头靠在凌承霄的肩上，悄悄打起盹来。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便成了魏王夫妇形影不离、黏糊恩爱。
见她双目紧闭，一缕细碎的发顺着脸侧垂落，凌承霄心中莫名一痒，盯着那缕发。须臾，伸手轻轻将它捋至耳后。
末了，满意地看着慕依霜白净的脸颊。
……
迷迷糊糊间，几场戏便完了。
“慕依霜，该醒了。”
唔，谁再叫她？
很快，声音越来越近，如在耳边：“再不醒，本王便叫所有人都来看看魏王妃流口水的洋态。”
“……”
慕依霜蓦地睁眼，双手下意识去擦唇角，却只摸到一片干燥。她反应过来，“你骗我？”
凌承霄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戏已经唱完了，你还想睡到何时？若非御史台今日不在，就凭刚刚的举动，你猜会被弹劾几个折子？”
“……那不是你让我睡我才睡的吗？”她小声嘟囔。
凌承霄目光凉凉：“睡醒了就赶紧滚。”
慕依霜这才惊觉自己还赖在他身上，慌忙坐直：“我、我不是故意的！”
“走吧，用膳。”
用完膳，寿宴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凌承霄今日这寿礼一送，许多人都微妙地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一时间，身边竟然热闹起来。
慕依霜见他应酬不断，为了躲清静索性起身出去走走。
谁知刚出几步路，就见一个太监直直走向自己，一脸倨傲道：“皇后娘娘有请，王妃，走着吧？”
慕依霜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刚刚王爷叫我，我去去就来。”
“不必了，奴才自会通知魏王殿下。”
话落，几个太监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