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散缕缕乳色的光辉,映照在幽篁阁长廊之外的平湖上,湖面映照月轮,鱼翔浅底,在莲叶之下躲避栖息。
夜色实在太静,就连飞鸟也不愿鸣叫,打破这满夜的寂静。
半天时间过去,箜篌阁仍淡淡飘散着血腥味,室内已经一尘不染,但这种血腥味却始终萦绕在箜篌阁之人的鼻尖。
箜篌小间,箜篌师轻拢慢捻,盘坐在地,右手横弹,将竖立的箜篌点播出一副仿若带着血腥味的乐曲,与箜篌阁的血腥味融合一体。
歌女穿着血色的长裙跳舞,箜篌阁中央,一命琴妓身着淡红色装束,在血色的歌女中央,倘若濯清涟的盛荷。
琴妓的技巧依旧娴熟,弹奏的乐曲如同有灵魂一般,叮咚作响,她弹奏的乐曲名叫《广陵散》。
这是吴王所作乐曲,吴王身死,有关吴王的一切印记,都被北楚王抹去,广陵散,自然也成绝唱。
琴妓所弹广陵散,是吴王灭亡后,之后的琴师,以记忆中的吴王所作广陵散,重新谱出之曲,有其形,未必有其神。
坐在玉椅撑着手臂,阎骆却无心听这极美的乐曲。
在陆尘的命令下,那几个家族送来的女子,已经被他全部送归,几家家主,他也对外宣称,是他们触怒了自己,才被自己尽斩。
不管这些家族信不信,他们终究不敢真的找阎骆对峙。
所以此事当是就此作罢了。
只是让阎骆心烦意乱的是,他向方自道表明自己要与方自道断绝关系后,方自道竟然威胁自己,说要让万兵楼付出代价。
虽然知道方自道不敢泄露与自己的密谋,因为那样等于让方自道和阎骆一命换命。
但金玄门终究势大,要打压他们万兵楼,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唉,若龙弓没有被陆公子所杀就好了!”阎骆自怨自艾。
没了龙弓这个保镖,阎骆总觉得不安心,即便又调来了半步大武师的高手充当护卫,但终究比不上龙弓。
他花了无数资源,才将龙弓培养成伪一品大武师,斩杀半步大武师,如杀鸡宰狗,自然和眼前这个半步大武师,天差地别。
而且万兵楼不是一流势力,除了龙弓,也只有这么一个半步大武师镇场面罢了。
“唉,而且陆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他,还不知要等多久!”阎骆摇摇头,心中很是不平。
“好了好了,不必跳了,你们都给我滚!”阎骆摆摆手,驱散了所有的歌女。
他当然知道这些歌女只要他招手,就能把她们收入房中,但他对这些胭脂俗粉,没有一点兴趣。
眼前这二十多个女子,只有那个穿淡红色装束的琴妓,能入他眼罢了。
看着琴妓也收起琴,正要离开,阎骆声音浓重地说道:“你,留下。”
琴妓意外地看了阎骆一眼,应了一声“是”,又盘坐下身子。
“贵客想听什么曲子?”琴妓横放古琴,她的古琴有七弦,是千年前的传承,并非是这几百年才出现的五弦琴。
七弦古琴,手法远难于寻常五弦琴,千年前,有不少琴师,琴技通神,证道武王境。
可这数百年来,五弦琴越来越多,也再没有一个能以琴证道的人,琴技,自然也沦为了末流卖艺手段。
抚琴之人,就算再怎么琴技高超,也难登上流。
琴妓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上流之人,在阎骆面前,她显得很恭谦。
“我不听曲。”阎骆摆摆手,“我要听你!”
琴妓默默停下双手动作,抬眼看向阎骆,“琴儿不知贵客何意。”
琴儿不是她的本名,只是琴妓进入幽篁阁后的花名而已。
“我不想说第二遍,我说,我要听你!”阎骆眼睛眯起,对琴妓的回答,很不满意。
琴妓兰心蕙质,当然不至于听不出阎骆之意,知道避无可避,她只能说道:“贵客之意,请恕琴儿不能允诺。”
“放肆!阎大师说要你,你竟敢拒绝!”阎骆身边的半步大武师护卫指着琴妓怒道。
“琴儿只会抚琴,并非娼女。”琴儿也知道阎骆并没有听琴的意思,收起琴,站起身。
“本师不管你是娼还是妓,既然本师看中了你,你就应该知道,你拒绝不了本师。”阎骆目露不耐之色。
“请恕琴儿拒绝。”琴妓转过身,向房门走去。
下一刻,护卫身影横挪,突然出现在琴妓的面前,挡住琴妓的去路。
“阎大师看中你,是你的荣幸,别说是你,就算是阎大师要你们幽篁阁阁主死,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护卫冷声怒道。
“放心,该给你的,本师不会少给你。”阎骆走向琴妓,面露笑意。
“若贵客非要相逼于琴儿,琴儿只能以死谢贵客。”琴妓回身,坚毅地看着阎骆,没有一丝妥协之意。
“若你死,幽篁阁,鸡犬不留。”阎骆抬唇扬笑,虽然挂着笑意,面容却像恶鬼一样。
琴妓目色痛苦,粉舌压在齿下,嘴唇已经被咬出了一丝鲜血。
“阎大师,琴儿是我义妹,还请阎大师给白某一个面子,我幽篁阁其他佳人,可奉阎大师任选。”幽篁阁主白子琪缓步走入箜篌阁,向阎骆长拜。
幽篁阁主几乎从不露面,也鲜有人知,幽篁阁主,不过是个年不过二十七八的年轻公子。
白子琪穿一件纯白如雪的白狐裘,集腋成裘,这白狐裘,价值非凡,更是一件黄阶上品的玄衣。
白子琪公子翩翩,气质如流云一般,让人不自觉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但他微露的笑容中,却给五感敏锐、心有七窍之人一丝若有若无的天然恶感。
“阁主。”琴妓忍不住看向白子琪,看见白子琪,她总算有了一丝安心。
护卫看向阎骆,发现阎骆眼神极冷,根本没有给白子琪面子的意思,护卫也一声冷笑。
“给你面子,你是什么东西,滚!”
护卫抬手一扬,左手的刀鞘就向着白子琪拍去。
白子琪大惊,连忙右手掐着左手手腕,运转玄气,顶着长剑向护卫的刀鞘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