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开拍前,苏子清坐在一旁给叶时芷对戏。
晌午那事儿历历在目,她几度欲言又止,心中憋着口气,连带眼色都看的虚浮不定。
台词错了几处,惹得叶时芷不得不停下来看她,“怎么,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
苏子清下意识否认,但见裴梓溪忙前忙后,贴靠在祁川身边端茶递水的时候,又狠下心来,“不是,你难道都不生气吗?”
“气什么?”叶时芷翻看下一页,琢磨着剧本情景中女主该有的正确感情。
接拍上午戏,待会儿的拍摄内容便是锦瑟恰巧撞见末邶青受伤的场面。那个一度只活在记忆中的男人遽然出现,她该是什么表情?难以置信?惊喜若狂?继而,恐慌万状?
“气什么你自己不知道?我不信你没听见!她就是针对你的!还有你看看现在,片场是她家吗?祁川也是,他到底什么意思!不清不楚的……”苏子清喋喋不休,势要一次性吐槽个够。
方才她沉默她忍着,卑微向金主低头,不吭不哈装孙子装够了,此刻再不发泄,心态真就崩了!
“针对我?”叶时芷蹙着眉头,眼睛从剧本上离开,“你意思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苏子清怔了怔,起初没明白叶时芷的意思,再一想,就把裴梓溪刻意压低声音的那段对话全盘重复给她听。
“她不可能认识你,而裴导……”叶时芷侧头朝祁川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若有所思。
裴煜更不会将他们二人的事情说出去……如此,这么一想,陆生倒成了最为可疑的对象。
先前那莫名的第六感似乎隐隐开始有了突破口,她把视线落在陆生身上,年轻有貌,办事稳妥,这种人,该不会真的甘心只做个小小的助理吧?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有些事,看来需要问问清楚了。
她合上剧本,闭眼过了一遍剧情,等再睁开,场记已经开始准备着倒计时。
“《锦瑟》十六场一镜一次,Action !”
锦瑟看着躺倒在血泊中的末邶青,整个人如同遭到了重击。
“《锦瑟》十六场二镜一次,Action!”
她足下慌乱着跑上去,一双剧烈抖动的手颤颤巍巍地去试探他的鼻息。末邶青还活着!他还活着!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边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一边去拿放在包里的手机。
“《锦瑟》十六场三镜三次,Action!”
末邶青忽然睁眼,吃力地抓住锦瑟的手腕,豆大的汗珠混着泥泞的血污滑落,他急喘着气含混不清的警告她说,“不,不准,报警,不去医院……不准报警……”
“不去医院你会死的!”锦瑟一瞬爆发出眼泪,她濒临崩溃,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阻拦,“你不能死,末邶青你不能死!我才刚刚遇到你……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
“不去……不去医院。”末邶青的手无力滑下,在重复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彻底昏死过去。
“末邶青?”锦瑟怔在原地,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眼底布满恐惧,她歇斯底里,理智丧尽,“末邶青!末邶青——”
“CUT——过!”
裴煜盯着屏幕里叶时芷最后的那抹表情,合意地点点头。
正欲找来两人一同看回放,但见祁川竟旁若无人的捧着叶时芷的脸,温柔的替她整理哭花的妆容,隐隐的,似乎还夹杂着那么一句,“差不多哭哭得了,受伤的又不是真的我。”
十多年的友情差点没经住考验,裴煜脑瓜嗡鸣,太阳穴鼓噪跳动,他费了力气没让屁股离开座椅,眼神却似淬了毒,恨恨地朝祁川投掷过去。
真当他拿他没辙了?!
“场务、妆效、美术指导……抓紧时间,下一镜。”
咬牙狠了心,他放下本子翘起二郎腿,差人去找了编辑过来,尔后伙同副导三人凑成一堆,生生把之后的分镜剧情做了提前敲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设想延长拍摄以此来警示祁川,别在片场给他找不痛快,若不然,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让他在酒店痛快不起来!
然,有时候,想法总是很美满,而现实——颇骨感。
这招,对祁川压根儿没用。
甚至于,反而给人铺了道。
“《锦瑟》十七场四镜一次,Action!”
“《锦瑟》十七场五镜二次,Action!”
……
最后一镜,是锦瑟替末邶青重新包扎好伤口,趴伏在床前睡着的一幕。
此刻,已是凌晨。
夜色柔凉,几乎不需要额外调光,人员流动少,周遭寂静无声。
由于是大景拍摄,室内再次清场。
叶时芷伸手,握上祁川的,轻声问他,“你是不是有事情需要跟我说?”
镜头带不到她的脸,后期也不用收声,因此,她大可随意闲谈。
“嗯?”祁川就不一样了,只能做简单回应。
“陆生。”叶时芷点明。
“CUT——过!”
不远处,裴煜适时喊卡。
祁川旋即起身,将叶时芷两只冰冷的手放进他单薄的衣衫里,“我以为你会问我裴梓溪。”
“问她做什么?”叶时芷喟叹,他可真是暖。
“她缠着我,你就不担心?”
“一,她没我好看,二,如果情报不假,她应该缠你很多年了……多年都没拿下,我担心什么?”
“情报?”祁川来了兴致,愉悦到毫不掩饰。
他干脆地将她抱起揽在怀中,侧目看了眼正拿着外套匆匆赶过来的陆生,跟她耳鬓厮磨,“等会儿回去,好好跟我说说,嗯?我想听。”
“好像是我先提问的。”
“你那问题不适合用来调情。”
“……”
“等会儿坐你车走。”他邪魅地看着她笑,又转眼变得正经,“时间太晚了,你先送裴小姐回去。”
这话是对着已然走到跟前的陆生说的,他从他手里接过外套,仔细替叶时芷穿上,举止自然亲密,丝毫不顾紧随在其后的裴梓溪的心情。
“祁川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吗?”裴梓溪咬着下唇,她不甘心。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嗯,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