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珠看着裴若华那笑容，不知为何心里“噗通”一跳，她眸光冷了冷，拿起帕子抿了抿嘴角，心中暗道，我就不信，将来你还能这般淡定！
“碧玉姐姐，你可听见了，老太太要把你给三妹妹，可是三妹妹不愿呐，你瞧，老太太都气成什么样了，也是爱莫能助。”
碧玉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听了裴明珠的话，双眸圆睁，额头青筋紧绷，整张脸竟显出了几分狰狞的神色。
她一把推开身边搀扶着她的两个小丫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是由于心情太激动了，她脚下一软，又再次跌倒。
“三姑娘，三姑娘。求求您了，就收下我吧！若是出府去了，我是不能活了！不能活了！”
这可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啊！
碧玉也顾不得那么多，干脆跪着，膝行到裴若华跟前，抱着裴若华的腿哭哭啼啼地哀求着。
她面前的少女面上表情淡淡的，头挽着垂鬟分肖髻，插一支点翠凤头钗，鬓边簪一朵粉红芍药绒花，月白色海棠织缎长褙子，胭脂色马面裙，黛眉如同新月，眸子清亮生辉。
想想自己周身的狼狈，一瞬间，碧玉心里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这时，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插进话来：
“若华，好歹是一条人命，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面上，收下了碧玉吧。”
一听到这样的话，谭氏就知道，老太太这是压着裴若华，非让她答应不可了。
她看着裴若华，只见裴若华依旧沉稳如水，凝视着碧玉。
片刻之后，裴若华悠悠开口：
“碧玉，你想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碧玉破涕为笑，带着期盼，开口道：
“三姑娘，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裴若华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点寒芒。
“你还是先别急着答应，考虑周到再说也不迟。我给你爹娘一百两银子，要与你签订死契。”
碧玉的心，蓦的一沉，签下了死契，就意味着这一生，自己再也挣脱不开，永远都是奴仆了。
裴若华眸光微转，直视老太太，一字一顿地道：
“从此，碧玉的身契就由我来保管，老太太，不知您同意不同意？”
老太太还未说话，碧玉的爹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应下了。
“同意，咱们同意。”
如今，在人牙子那里买一个女孩大约只需要白银三两，出身，品貌顶尖的，也不过是二十两，裴若华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翻了好几番，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老太太倒是无所谓，收下碧玉，裴若华算是吃了个暗亏，毕竟她没动用官中的银子，这个要求也不算是过分。
可是贾氏却想到了另一层，裴若华要求的，是保管碧玉的身契，也就意味着往后，碧玉就是裴若华的私产了，而不再属于侯府。
“老太太，这不合规矩吧……再说了，若华就算手里有银子，也不能这么乱花呀……”
贾氏沉吟着道。
裴若华眉眼微微下垂，笑着打断了贾氏的话。
“我自己的银子，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劳二婶费心。
本来我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收留了碧玉姐姐。老太太若是不愿，那我也没法子了。你们去找别人吧。”
老太太瞪了贾氏一眼，好不容易裴若华松了口，愿意将碧玉带回大房去，贾氏又生出些事端来做什么？
“好了，既然碧玉的老子娘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吧，我也乏了。”
贾氏也不愿在此时惹得老太太不快，便不再多话，由碧玉引出来的这场风波，就这样一锤定音。
眼前这一幕，谭氏看的是清楚明白，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隐约的不安。
离开文寿阁，谭氏和裴若华一同走在回文泉阁的路上。
“给碧玉老子娘那一百两银子，我会派人送到文寿阁去。你就不必操心了。”
谭氏说道。
谭氏在府外的生意入息很不错，她不缺银子，不过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没有理由让谭氏来掏这个钱。
裴若华笑着应道：
“不用了……”
谭氏开口，止住她的话：
“你这些年，拢共就三四百两银子，自己留着吧，万一有急用，也不至于忙乱。水芹和甘蓝，我看着还不错，所以一直也没往你身边放其他人，如今碧玉来了，我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你的院子再补上些人手。
李嬷嬷逝世也有三年了，你身边该有个老成持重的嬷嬷为好，毕竟有些事情，年轻的丫头们不懂得，也不方便去做。”
谭氏斟酌着说道。
她怕裴若华多心，又补上一句：
“你别多想，我不是想插手你院子里的事情，只是碧玉……我担心甘蓝和水芹两个小丫头压不住她。”
谭氏只是性格优柔寡断一些，但她并不蠢，无论旁人怎样轻视裴若华，谭氏绝对不会。死而复生，仙人下凡附身，与晋王殿下有交情，哪一件单拉出来说，都足够让人震惊。
裴若华淡淡一笑。
“母亲，我明白的。”
这一段时日的相处，裴若华能感觉到，谭氏是真心待她，也许这份真心里头，有着对自己利益的考量，并不完全纯粹，但这世上，没有人就应该无条件地对你好，就应该无条件地帮助你，服从你，也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裴若微微低垂着头，又长又翘的睫毛的在眼底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母亲，若是可以，能把那黄婆子给我么？”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人性的复杂。
碧玉的到来，在她的计划之外，不过，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既然有改变，那就因改变而改变。
黄婆子？
谭氏快速地在脑子里把自己屋里的婆子过了一遍，没有黄婆子这号人呐？
她身后的海嬷嬷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
“太太，您忘了，王婆子在咱们主院的小厨房里干活儿，上一回，三姑娘给了她一张仙方儿。”
“哦，原来是她呀。”
谭氏想起来了，笑着对裴若华道：
“怎么就想要她？她进府的时间不长，以前也没在主子跟前伺候过，管事嬷嬷的职责，也不知道担不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