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意已决，动作丝毫没有犹豫，裴明珠的笑容抖了抖，连忙喝道：
“快，拉住她！”
碧玉之前是卖身做了丫鬟，可是如今身契在手，就已经不再是奴仆，而是良民了。好端端的一个良民死在府里，那可是一碗水泼在地上，难收拾了。
几个小丫头的反应也是飞快，连忙冲上前，一个环住了碧玉的腰，一个挡在碧玉的身前。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老太太脸色铁青，显然也是没料到碧玉竟然这般烈性。
而碧玉的老子娘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贾氏见状，上前两步，躬身附在老太太的耳旁，低声说道：
“老太太，瞧碧玉这个样子，硬是要她出府，只怕不中用。”
老太太心中烦躁。
“那你说怎么办？”
贾氏思忖着，便听见一旁的裴明珠说道：
“祖母，碧玉姐姐待在您跟前不合适，要不，将碧玉姐姐送到别人那里服侍吧。”
“嗯？”
老太太黑沉沉的眸光扫了一眼瘫软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碧玉，拧着眉头思考。
裴明珠眼角弯起，趁热打铁道：
“碧玉姐姐的境遇堪怜，咱们固然可以硬将她赶出去，可万一被人知道了，难免会说咱们不近人情。何况碧玉姐姐周到又细心，派给其他人做丫鬟也是使得的。”
贾氏眼睛一亮，笑道：
“明珠这个可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老太太您是菩萨一样的人，碧玉陪在您跟前这么些年，您也疼爱她，她出去了倘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您心里必定也是难过的。把她留在府里，不过远远打发了，也算是全了您的一片慈悲心肠。”
老太太已是被贾氏母女给说动了，她转头望向谭氏，问道：
“老大媳妇，你看如何？”
谭氏微微颔首。
“一切但凭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知道谭氏向来是亦步亦趋，没什么主见的，也不理论，便点点头。
老两口傻了眼，不是说发还身契，给银子，让碧玉跟着他们家去么？怎么听着全变了？
碧玉的老爹硬着头皮开口道：
“老太太，您可是答应……”
“你们并没出临安侯府的大门，碧玉就还是咱们的人。怎么，不想好好解决？把闺女逼死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吧？”
贾氏冷冽的眸光剐了碧玉的老爹一眼，吓得他将剩下的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可说了这么多，另一个问题接着来了，要把碧玉交给谁？
裴明珠侧头，笑得妩媚。
“不如，把碧玉给三妹妹吧。”
“她？”
提起裴若华，老太太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不喜。
裴明珠美眸微勾，朝着裴若华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
“碧玉这般命格，放在谁身边都不合适。不过，人人都在传三妹妹有仙缘，既如此，她定是福大命大运气大之人，碧玉在她身边，应该没有妨碍才是。”
老太太心中一动，这些日子，她学着老太爷，将千年沉水香打磨成的圆木珠含在嘴里，可别说，是真有效果，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胃口也好了不少，所以她虽然依旧厌恶裴若华，但心中再不像是以往那般，笃定裴若华是在装神弄鬼了。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临安侯世子裴觉兴和谭氏成亲十余年，除了将裴若华的亲娘收做通房丫头之外，身边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碧玉是不能给老三做小妾的，但若是能将她推到裴觉兴的身边，破坏大房的运势，让大房倒霉，那就最好了。
这样想着，老太太反倒觉得，碧玉还有用，是绝对不能放出府去了。
老太太看了裴若华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
“明珠的建议，我觉得很好。三丫头，你说呢？”
似乎早有预料裴明珠会把麻烦绕到自己身上，裴若华勾了勾嘴角，闪过一抹嘲讽的微笑。
你们都不要的人，硬塞给我，把我当什么了？
她淡淡开口：
“碧玉姐姐是老太太身边第一等得用之人，来服侍我，未免大材小用了。我记得大姐姐身边的翠儿不是因为犯错被打发出去了么，正好碧玉姐姐可以补上翠儿的空缺。”
裴明珠怔了怔，若是放在以前，老太太将碧玉给她，她无任欢迎。可是如今，那是万万不可沾手的。
贾氏抢话道：
“明珠那里的丫头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反倒是若华你那儿，只有两个不经心的小丫头，若是碧玉去服侍你，我们做长辈的也能放心不是。”
裴明珠连连点头，笑道：
“正是呢。这也是祖母疼你，三妹妹你就别推辞了。”
老太太，贾氏和裴明珠的心思昭然若揭，就连谭氏都看出来了，她紧抿着唇，一向温和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摄人的犀利。
“母亲，若华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碧玉放在她身边，似乎不妥。”
你裴明珠忧心天煞孤星，难道裴若华就不忧心么？
老太太脸色一沉，极为不悦。
“老大媳妇，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啪——”
她一边说，一边重重地一拍桌子，手指着谭氏呵斥道：
“外头孝顺，其实口是心非！”
无论老太太如何刁钻，作为媳妇，是一定要顺从的，否则，就是不孝。不孝的名头压下来，可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谭氏连忙站起身来，垂头应道：
“媳妇不敢。”
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老太太息怒。”
裴明珠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帮她顺气，待她稍微平复下来，才轻声劝道。
老太太冷哼一声：
“若是人人都像明珠你这般懂事孝顺，那就天下太平了！”
老太太指桑骂槐，谭氏也不敢言语，只捏着手帕，垂着头。
裴若华冷眼看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你们都不乐意要的人，就硬塞给我，这是什么道理？”
“你……”
俗话说，宁让人知，莫让人见。老太太没料到裴若华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当众说了出来，不由得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