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休息了一会,我们就踏上了回天枢的路程。
中间还接了个小型任务,和闻北两个人来到了容城的一个小村落。
“为什么又是我们两?”
闻北挑眉:“怎么,跟美女出任务你还不愿意?”
倒也不是,总觉得我们两的相处过于频繁了。
我没理她,观察起了周围的地形。
这是一片树林,枝丫结乩,灌木丛生,乌压压的天色暗沉,仿佛蛰伏着一头巨兽,轰隆隆的雷伴随着闪电,从天空中凌厉的劈出一条道。
快下雨了。
“我们得快点出去,不然天快黑了,也不安全。”
因为天枢的一个调查员在村子里失踪,我们得找到他。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黑夜最容易出事,更何况,雷雨天行路确实不好,这还是在树林里,万一被劈了怎么办。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也没有看见一个人,这么大的副本总不能只有他们两人吧。
“簌簌——”
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响动,像什么东西在树丛里爬行,想起卦女和鼹鼠,我无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闻北已经弹射出去,瞬移到了发出声音的位置,手起棍落。
“哎哟哟,别打,大哥轻点,我也是来玩的!“那人被闻北单手从灌木中拎出来,我定睛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大概二十出头,脸上带着无害的笑。
有了肖和尚的前车之鉴,我再不敢以貌取人,防备的看他。
“说吧,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
“我叫李文,是个大学生,家住在北郊,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旅游,请多多指教。”得,这还是个跳脱的自来熟中二少年。
闻北不耐,抵在他脖子上的尖锐木棍往下落了半分,恐吓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再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脖子,就不只是流点血这么简单了。”
不过这奇怪的少年并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说:“我就知道跟着你们准没有错,你们肯定是大佬!”
我也看出来了,他不是有心机,是太没心机,脑子缺根弦。
“闻北,你先把东西放下。”少年不疼,旁观者我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无奈道:“你是想跟着我们对吧。”
李文忙不低的的点头,委屈道:“嗯,我迷路了,姐姐气场太可怕,我不敢搭话,就一直悄悄的跟着你们,准备找个好点的时机正式认识,结果还没等到,我就被打出来了。”
他说害怕闻北,这会却带着直接的埋怨,真不知道他是没脑子还是心太大。
李文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亲和力很强,我放低了声音:“跟多久了?”
“从你们刚进来的时候。”眼见着闻北拿棍子的手蠢蠢欲动,他飞速解释道:“我比你们早来几个小时,林子太大我不敢乱走,又害怕,就在石头上睡着了,然后你们进来没看见我,我又不好意思,于是就成这样了。”
害怕还能睡着,真让人啼笑皆非,这孩子傻得让人心疼。
于是两人行现在变成了三人。
不喜欢外人的闻北落在后面,是监视也是保护。
我和李文倒是相谈甚欢,李文话多藏不住事,性子直,长的又阳光,像个吉祥物。
对比起老下套的女流氓闻北,这孩子可真让人喜欢,刨去武力值这一栏,就是我最理想的队友了。
眼见着自己的绑定对象快被拐走,闻北再忍不住,沉下脸走上前去,拎着李文放到了旁边,自己走到了我们两人中间。
“姐,怎么了?”被当成挂件提溜过来提溜过去的李文一脸懵。
自来熟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先前还是害怕不敢搭话,这会姐都叫上了。
闻北维持人设,高冷的不说话。
李文闲不住,又从身后绕到了我的旁边,自以为悄咪咪的说:“宋哥,闻姐是不是哑巴啊?”
我是你妈的哑巴,小兔崽子。
我眼风扫见闻北勾起的嘴角,这人越生气表情就越和蔼,现在是红色警报。
于是慌忙捂住了吉祥物的嘴:“她就是那个性格,不爱说话,人很厉害的。”
这违心的夸奖我自己听着都牙酸,闻北却很受用,表情恢复之前。
平息了一场战火,我长吁一口气。
“你刚才说你是第一次旅游,就来深山老林?胆子挺大啊。”野外石头上都敢睡着。
李文挠挠头:“实不相瞒,我最近迷上了灵异小说,想着撞鬼就撞鬼,长长见识,打游戏不是有句话,莽就完事儿了。”
行吧,确实挺莽,像另一个位面的闻北,一个智勇双全一个傻里傻气,这对比还有些微妙。
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树林的边界。
底下是一个凹形的盆地,密密麻麻矗立着不少房屋,青砖瓦房和木质小楼都有,竟然是个热闹的小镇,即使隔着老远,也能听见底下熙攘的人声。
闻北吹了声口哨,啧道:“这么大的地方,有的找了。”
电竞少年李文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马接话:“找人吗,我可以帮上忙的。”
“确实不难,可能因为有你。”闻北揶揄道。
李文迷惑,我瞬间就懂了,那句话就是在讽刺李文没用。
显然小傻子听不懂。
摇了摇头,继续观察环境,一条长河横贯两端,令人疑惑的是,一边的小镇房屋拥挤,另一边却只孤零零的建了几座房子,大致数了一下,不超过十栋。
不过结构和外形都比小镇好的多,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他们站的位置是山坡,整个镇子也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外面,另一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只好像看见悬崖断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空洞。
闻北:“这地势,可不简单啊。”
从小坡上下去,很快到了镇子。
群众的打扮都接近于古代,男着短打,女着布衣,配合着房屋的装潢,还真弄不明白他们现在所处的年代。
青龙这个时候脆生生道:“是现代哦。”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倒了旁边的首饰摊。
摊主一皱眉,我刚想道歉,对方就笑了起来,憨态可掬的说:“几位想买点什么?我这可都是上好的花钿,或者这镯子来一个不,保证您的小媳妇,买完一个还想要!”
他这连对象都八字没一撇呢还买首饰,更何况,性别也对不上不是。
又走了几家摊儿,店主都和和气气,不买东西也没有给摆脸色。
我:“这里民风淳朴,比外面强了不少。”
闻北提醒:“这里透露着死气,都不是活人。”
都是虚假的,可我觉得,这些镇民实在太过拟真,像桃花源记中的理想国。
就算知道是假的,也让人不自觉的沉溺于这种轻松和睦的氛围。
也适应了他们的装扮,看样子这些人在这里自给自足很久了,不与外人通,穿着打扮停留在旧社会也是可能的,消息闭塞,文化引入跟不上而已。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不好了!白家二少爷跳河了!快来救人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市场的宁静。
高…潮来了。
他们暂时不知道这个白家二少爷是谁,但从镇民的表现来看,这个陈家很有威望,二少爷出事,整个集市都慌了起来。
卖首饰的的卷起了摊子,卖菜的着急忙慌的收菜,糖葫芦大叔都扔掉了他的生活用具。
我被来往的人推搡的站立不稳,瞅着那串糖葫芦滚到自己脚下。
弯了腰,把糖葫芦捡起来吹了吹,重新插进了墙边的稻草束里。
那大叔回来,应该还能找到他的家伙式。
李文随手拽了个大妈,扬起脸笑意盈盈:“婶子,二少爷很有名气吗,怎么所有的人都去了?”
高层领导人也才有这个待遇吧。
他长得面嫩,又和气,大妈架不住他的攻势,还是给说了,跺了跺脚叹气:“有名气的不是二少爷,是本家,我们可都靠本家活着呢!”
“本家?”
李文还想再问,婶子却急匆匆的跑走了。
闻北:“走,去看看那个落水的二少爷。”
他们到河边的时候太晚,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靠着李文的吉祥物光环,才挤了进去。
俗话说,屋前不栽桑、屋后不种槐。
这个地方的人好像不是太忌讳。
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家家户户门前门后都种满了槐桑柳。
这会的河道边也是柳枝飘摇,在最大的那棵树底下,围着一圈人。
为首的是个七八十岁的白须老人,被丫头搀着,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沉重。
其他的三人一男两女,正抱着尸体痛哭。
明明消息说刚跳下去,这会被捞起来却像是死了很久,整个尸体涨的发青,双目突出,皮肤溃烂,有小块的皮肤从剐蹭处往下掉,像一摊烂泥。
腐尸的独特臭味让人作呕。
应该被挪动过,经过的地方拖出长长的水迹。
再晚一点,这二少爷就可能成了法医最怕的巨人观,然后轰然炸开。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胃酸上涌,我快把自己恶心吐了。
那边的亲人和围观群众好像闻不到这种气味,哭的哭,看的看,恍然不觉。
“我可怜的孩子呀,好事将近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这下子连祠堂都进不去,我们可怎么办啊!”妇人声音有些尖利,比起有感情她更像是干嚎。
而且不哭儿子,重点哭进不了祠堂,这也不像个亲妈的作风。
我暗自把这件事记到了心里。
那长者应该就是本家的长辈,人群不敢高声喧哗,只窃窃私语,也亏得我三人耳朵好,能听个大概。
“先是小少爷失足,再是老太太枉死,现在二少爷也溺水而亡,先人的预言真的一一应验了,难道我们气数已尽?”
“胡扯什么!那不是先人,那就是个犯了错的女人!她该死!”
“不过二少爷不是七天后结婚吗,这……成了这个样子,那婚还结不结了?”
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那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扶着最老的那个起身,朗声道:“老爷说了!七天后的婚礼,一切照旧!”
我知道,这个禁闭区的限制应该就是七天了。
周围一阵哗然。
“二少爷这已经是第四房夫人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熬过七天!”
“嘘!可不敢乱说!嫁给本家是丫头们的福气,怎么能用熬这个词!”
“要我说,老李家那个丫头长的也算周正,但哪比得上二少爷,现在二少爷出了事,给他们配个阴婚,也算是门当户对!”
……
许是有人声音太大,那瓜皮帽面上愤怒,撩了下自己的袍子,高声说:“谁再敢在背后议论,就把他献祭给河神大人!”
众人顿时噤声。
十个人都能看出他狗仗人势,人家怕的是他身后的老爷子,而不是他本人。
如果真有河神,这白二也不会死了。
白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精明的眼睛一扫,在我三人身上停顿片刻,目不斜视的走上了连接两端的石桥。
群众中自发性的出现几个青壮年,抬着白二的尸体跟在身后也过了桥。
壮年们对尸臭恍然不闻,甚至有些兴奋。
没了看点,围观人群也自发性的散去。
忽然间,不知哪里响起一阵清脆的笛声,俶尔消失。
然后,在捞起二少爷的河道上,晃晃悠悠飘来了几个人,准确的说,是五具尸体。
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不是镇上的人,他们穿的衣服是现代装,等飘近了,他才发现有一具尸体的打扮和自己一模一样。
我瞳孔巨震,这不是打扮一模一样,而是就是他本人。
尽管和二少爷一样,尸体的面目被泡的模糊不清,但凭着对自己身体的熟悉感,还是知道面前就是他自己。
一具,我的尸体。
再往两边看,果然闻北和李文也在里面,剩下的两具就不知道是谁了。
李文惊恐的指着河道:“是……是我自己!陈哥!我死了!我怎么在河里!”
被李文一打岔,那点诡异的毛骨悚然也消失不见,再回头的时候,河面上哪有什么尸体,连涟漪也没有。
平静无波。
李文长大了嘴:“这……你们看见了吗,那些尸体消失了!”
人群中有一堆男女听见我们的声音,诧异的看过来:“你们,是天枢的人吗?”
我点了点头,遇见同类的欣喜大过看见自己尸体的恐惧,激动的跑过去:“对对对,你们怎么都换上这边的衣服了,什么时候进来的啊!调查的怎么样!有没有看见他怎么跳的河!江城呢?”
江城就是那个失踪的调查员。
对方被我愣头青般的话砸的一懵,愣了几秒才答到:“我们三天前就进来了,还以为不会来支援了。”
男人叫王志,女人叫蒋柳,是夫妻。
“我们的身份是白家的客人,按理说今天是住在河对面的大宅里,但白二少爷死了,怕犯了忌讳,就让我们住在村民家。”
王志边说边递过来一支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