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井中白面
lair2021-06-08 14:583,286

  鸿蒙初始,混沌一片,天地未开,世唯两气,一阴一阳,一柔一刚。

  盘古三清通晓六界,以灵为媒,使巫于神州起舞,结阵洪荒,黄帝留存。

  秦有书名《伏》,载阴阳两记,后改《万灵图》,著四万八千精怪。

  汉张道陵天文地理、河洛谶纬之书无不通晓,以符剑破庙开山,善道治人,镇乱力乱神。

  至唐,唐高祖李渊定都长安,统一全国,其后李隆基任用贤相,励精图治,成就极盛之世,绵延国祚一千余年。

  终改唐为华,屹立东方神州。

  夏历两千年,西疆突发动荡,灵气四溢,魑魅魍魉破地而出。

  —

  窗外的榕树又簌簌的掉叶子,配合着呼啸而过的山风,像魍魉的低语。

  我叫宋长岁,从记事起,我就被隔离在这一方小小的枯井中,被称为床的也只是用干草垒起来的简陋布置,上面草草的铺了几块木板,四周画满了暗红色的符文,散发着腐朽阴沉的潮湿味道。

  除了这里,我的活动范围也只是道观的后院。

  每月十五,师父都不会让我出门,到了半夜,我看不见的井外,会传来一阵阵的模糊的吟唱,混淆着诡异的长调,嘶哑难听。

  我听不懂内容,但除自己以外的声音对于一个终年看不见人影的小孩是莫大的诱惑。

  所以六岁的时候,我不顾师父的反对,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但可想而知,我失败了,再手攀上井口的那一瞬间,一股掏心窝子的大力就踹到了我的胸口,顿时天旋地转,我仰头从近十米的竖井摔了下去。

  那次事情让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伤好后,我再也不敢偷偷的摸出去了。

  又过了一年,到了上学的时候,我终于能见到更多的人,我认识的第一个伙伴,是个营养不良的瘦子,我叫他“瘦猴”,同他的名字一样,性格跳脱,对什么都有好奇心。

  所以不顾师父的叮嘱,我把他带进了道观,进去之后玩了一圈,他才惊觉:“李长岁,这里怎么没有住的地方啊?”

  我指着院子里幽深的井口:“我住在那。”

  瘦猴惊叫:“别开玩笑了,哪有人会睡在井里,不会被淹死吗!”

  “里面没有水的。”我当时真的以为大家都住在井里,所以在他的驱使下,我允许他进去探险。

  在他下去的五分钟后,井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声音太过凄厉,引来了附近的大人,他们簇拥着慌乱的抬出了瘦猴昏迷的躯体,瘦猴的父母扑上来厮打我,用各种污言秽语咒骂,要不是师父拦着,我约摸会死。

  又过了几天,村里流传着各种关于我的传闻,他们叫我“井鬼”,小孩见了我就跑,大人像是看着什么脏东西,连最初和我玩的瘦猴,我再也没见过他,听说是搬家了。

  村子里的人唾弃我,又害怕我,从那些风言风语中,我也能窥见一些蛛丝马迹--瘦猴那天在井里,好像撞了鬼。

  我还是住在井里,同时百思不得其解,顶多五平方米的地方,要是有鬼第一个见到的不是我自己吗?

  这件事在师父的加持下,有了点明朗的苗头,他是个退休的老道士,会点风水秘术,平日里给人算命驱邪,偶还会被外地来的富商开着大奔带走,证明他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当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从来不教我,说是忌讳。

  起初事情爆发,他几天都没有回家,回来以后,带回了一个袖珍的木盒,叮嘱我:“无论发生任何事,这个盒子都不能打开。”

  继平日不出道观,十五不出井之后,又多了一个不能开盒子。

  我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子,唯一一点好奇也在持续半个月的胸痛中消失殆尽,可物极必反,我越恪守这个边界,事情就越朝着意外发展。

  那是一个傍晚,村子里接连下了几天的暴雨,井上的雨棚淅沥沥的往下滴水,井底用水泥封了一层,但周围的青砖还是会渗水,整个空间又潮又冷,我身上头一回起了湿疹,就寻思着去找师父挤一挤。

  结果刚爬出井口,就看见道观外面着急忙慌的跑过去几个大汉,说是村里的野坟不知道为什么崩开了,一连炸了七八个,事情太过离奇,我听的很认真,这也让我忽略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

  师父的屋子并没有人,连被褥都不在,烛火倒是像刚起的样子。

  等我回到井底,就发现原本放茶水的小木桌颤巍巍的倒在一边,上面的油灯摔在地上,可又在轻微的晃动,就像是掉在什么活物身上一样。

  我没有细想,只想着把被褥带出去,将就度过一个潮湿的夜晚。

  甫一下地就觉得触感不对,地面比往常柔软许多,还会耸动,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地震,我霎时头皮发麻,第一时间摸索着拿起了旁边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瞳孔。

  冰冷、阴沉、无机质。

  我转瞬就明白了刚才哪里是什么地面,分明是一只蜷缩在井底的水塔大的青色巨雀!

  我无暇细想它是怎么从密封的井壁进来,而是顶着它的审视飞快的搜寻起先前的木盒,果不其然,在角落里,木盒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东西自然也不翼而飞。

  诡异的,我竟然松了一口气,仿佛预料有这一天一样。

  “是你动的吗?”我轻声问。

  对于家雀来说它实在大的过分,相当于半头大象,而在我们村,一只白化的幼鹿尚且被当做妖物,更何况它。

  但对于它我根本不害怕,鬼神妖物比不过人心,要是它能吃掉我,又何必等到现在?

  它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盯着我,好像在打量,油灯在我手里,光正面打在它身上,才刚能看见它完整的样子,翠玉般碧绿的瞳孔,流畅的青色躯体,呼出的白气平稳细微,证明它的情绪稳定。

  我壮着胆子上前,一手托起它的下巴,才看见阴影中它的背部,有一条长一尺深三寸的伤口,深可见骨,周围是炸开的碎肉,狰狞的黏在羽毛上,仿佛刚从爆炸现场逃出来。

  我顿时生了恻隐之心,动物有灵,他们也会疼,找到我这里,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你在这等会,我出去给你找点药。”随后也没管它回不回应,转头爬上了梯子,刚露头,就看见师父和几个大汉站在院子里。

  见我出来,师父沉着脸问:“你刚刚出去过没有?”

  我想起刚刚那几个大汉的面容,心平气和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待在里面。”

  师父松了口气,又上下打量我几遍,末了叹了口气:“最近还有几天暴雨,井里太潮,你上来和我一起睡。”

  他身旁的几个大汉还想说点什么,在师父的眼神中作罢。

  我又想起井里的巨雀,莫名有种画本上金屋藏娇的慌张,努力压制住声音:“不用了,都习惯了,睡上面睡不着。”

  “行,那我还得出去一趟,你就好好待在道观里。”师父说完,抄起旁边的罗盘和大汉走了出去。

  我放下了心,在屋子翻箱倒柜找出几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想了想又找出几根缝衣服用的针以及计较旧衣服回到了井里。

  那只鸟规规矩矩的缩在井底,和上次不同的是,它应该察觉出了我的善意,还给我让出了一方角落,见我下来,它又往旁边缩了缩。

  缝合的过程异常顺畅,小孩子哪懂什么麻醉,连走线都是歪歪扭扭,但即使这样,青雀也没有攻击我的意图。

  就这样,一周之后青雀的伤口结痂了。

  送它走的那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别离的滋味,但傍晚的时候它竟然回来了,还不知道从哪找回来一只死鸡,我才后知后觉,这一周都没有给它吃东西,它是饿了。

  至此,它就和我过起了同居生活。

  我的童年枯燥乏味,能玩到一起的也就院子的猫狗老鼠之类,这条懂人言的巨雀几乎成了我唯一的玩伴,它吃饭可以自给自足,我白天看书,晚上就和它一起闲聊,防师父查岗也成了我俩的乐趣,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老师和同学都知道我的古怪,平常不太接触,所以没有人追问我的生活,也不会有暴露的风险。

  一直到六年后,我十二岁的满月,师父终于准许我从井里出来。

  我见到了十五的月亮,井外面也没有那些古怪的吟唱者,可能是阴影太大,每每想到这个日子,我的胸口都隐隐作痛,如果让我知道那一脚是谁踹的,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再也不会有人喊我“井鬼”了,我心中狂喜,准备告诉青雀这个消息,结果下去之后,连同它存在的痕迹,通通都不见了。

  沮丧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日子逐渐变得忙碌起来。

  十二岁,仿佛成了一个节点,师父不再限制我的外出,家里的典籍符篆也摆在了明面上,甚至还让我帮村民跑腿,我慢慢的在融入村子。

  他好像有意让我接触这些东西,明明小时候说是忌讳,现在为什么开放,我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问师父这个问题,他也不瞒我:“你命格太硬,克亲克子克方圆,井通地底,能克制你的阳气,极阳又为阴,你对于周围的孤魂来说,就是饿了百年的狼看见一块肉饼,都想分而食之,所以防止百鬼侵扰,只能让你困于符瓮中,你不要怪我。”

  我满脑子都是那句克亲克子克方圆,心中巨震,难道我是孤儿的原因竟然就是如此吗?

  我近乎求助般望向师父,他却避开了眼睛,我什么都明白了。

  亲为父母,子为延续,方圆为周围人,怪不得见过的人都对我讳莫如深,不过是恐惧我的存在罢了。

继续阅读:002 反常必妖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镇井龙婿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