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鱼看着卫小娘，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里面全是期待。
卫小娘看了，心也不觉软了，对顾鱼说：“傻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
“我不想再和姐姐争了！我……我……”顾鱼结结巴巴地说道。
卫小娘一听就惊了，愤怒地说：“你说什么？”
顾鱼吓得说不出话来。
卫小娘掐着她的脸，大骂：“蠢丫头！废丫头！你以为我叫你争是为什么？是为我自己吗？都是为了你！如今多大点的事，你就吓成这个样子，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你看看你，丢不丢人？”
“正是因为丢人才不想争啊，”顾鱼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继续争还不是更丢人吗？”
“丢人你也要给我争！”卫小娘咆哮，“你凭什么不争？你以为你的东西是谁给的？你以为你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以为你娘亲如今的地位得来的很容易？告诉你，要不是有你娘亲我，你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就算是喝西北风，也比我现在的生活好，”顾鱼哭着说，“我，我名义上是小姐，可实质上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比一个丫鬟还要不如，至少丫鬟可以各司其职，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我能吗？娘亲，我不能啊，我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却一定要比得过嫡出的小姐，这让我怎么比得过？”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卫小娘急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女儿给打一顿，可是她下不去手啊！她骂道：“嫡出怎么了？庶出又怎么了？谁规定庶出的就一定不如嫡出？我寻思这大明国几千年历史，庶出的英雄豪杰也不少啊！他们也没有像你那样瞧不起自己啊！”
“他们是英雄豪杰，可我不是，”顾鱼说道，“我，我只是一个女儿家啊。”
“女儿家又怎么了？”卫小娘道，“谁规定女儿家就不如男儿的？要是没有了女儿，我看那些男人怎么活！”
“男人怎么活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活不下去了。”
卫小娘叹息一声，其实，顾鱼说得这些话，她又何曾没有想过？只不过，多年的生活告诉她，人活在这世上，就必须得争，就是难看到了极点也得争，只有争，才有一线希望，不争，就什么都没有。
眼下，她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必须得说动顾鱼不可！
“鱼儿，”卫小娘柔声地说着，“不争二字，你说得轻松，可你想过不争的后果是什么吗？不争的后果，是你的东西被掠夺，你的灵魂被践踏，你的一切化为乌有，阿鱼，娘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娘的话，认为娘是在吓你，因为娘实在是太笨了，如果娘出身好，可以到学堂去读书，那么娘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娘天生就是一条贱命……”
卫小娘说着，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愁容，顾鱼见了她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难受死了，她啼哭不止：“娘，你说罢，女儿愿意听。”
卫小娘笑了一下，她摸了一下顾鱼的头发：“其实娘没有什么好说的，娘只是要告诉你，争与不争，根本不是你能选择的。”
顾鱼哭着说：“娘，我知道，就算我选择不争，我也不会被容下对吗？就算我选择不争，我也会失去一切对吗？可是，娘，为什么偏偏要是这个样子的呢？为什么我活在这个世上呢？”
“阿鱼，”卫小娘道，她的眼神十分温柔，“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无比残酷，对有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十分温柔，你的姐姐和太子是后一种人，我们是前一种人，如果我们也能投一个像他们那样的好胎，我是不会关心你现在如何的，因为我知道，命运会给你最好的，可是我们不是，既然我们不是，那我们就只有站在我们的身份上去设想。”
“站在我们的身份上去设想，”顾鱼喃喃道，“该怎样设想呢？娘亲。”
“你相信人性吗？阿鱼。”
顾鱼愣了一下，她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人性，是她该相信的吗？
不，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人性的，应该就是她自己了吧！如果人性该相信，那么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她，要那样对待自己的姐姐呢？那么为什么，卫小娘要那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呢？她们不是已经做了违反人性的事吗？
可是她们是没办法啊！顾鱼痛苦地想到，如果她们有办法，如果她们不是庶出的，那她们当然不会这样做，可她们不是！
人性值得相信吗？仅仅因为一个庶出，她们就必须做恶人了，这样的人性，也值得相信吗？它是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不值得，不值得，顾鱼痛苦地想，人性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不值得！”她喊了出声，“因为我就是个没人性的家伙。”
卫小娘静静地看着她。
顾鱼抓住了她的手臂，此时，她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说：“娘亲，我不相信人性，一点也不相信，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
卫小娘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你打算该怎么办？”
接下来，顾鱼想，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她要就此认输吗？难道她要龟缩不前吗？她做不到！“娘，”顾鱼十分冷静地说，“我想清楚了，我已经彻底想清楚了，我不能不争，我一定要胜过姐姐，接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也要比得过姐姐，娘，希望你能帮帮我，因为在这件事上，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卫小娘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你终于长大了，放心，娘一定会帮你的，你是娘的孩子，娘不帮你，还能帮谁呢？不就是一个太子妃吗？你不要怕，娘也不怕，她既然当上了太子妃，娘就有办法让她下来。”
卫小娘说着，眼睛里露出了狠辣的光芒。
顾鱼看在眼里，喜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