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洛瑾烟内心愧疚到了极点，便任由裴熠渊诉说下去。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裴翊，沉默不语。
“陛下，太子身体虚弱，微臣只能先用一些药效温和的方子稳住。”
裴熠渊沉默不语。
洛瑾烟环视一圈，踱步至书案旁，执笔蘸墨，缓缓书写药方。
“惠妃到——”
洛瑾烟闻声手一顿，墨点滴落纸上，散开一朵墨色花。
惠妃身着华丽服饰，许多年未见，更添风姿绰约，引人注目。
重逢表妹这一刻，洛瑾烟内心翻涌。
察觉到洛瑾烟的视线，惠妃侧首望来，略显愕然，随即恢复平静神色。
她对自身的美丽素来自信，猜想对方或许也只是被其美貌吸引。
她款步走向裴熠渊，语音柔婉：“陛下，臣妾听说您彻夜守护太子，十分挂心，特意炖了碗养身汤，还请趁热饮用，太子这边由臣妾照料吧。”
裴翊心疼裴翊，又刚知其因慢性中毒至此，哪有心思喝汤。
“陛下，臣妾听说似乎有人揭了皇榜能治太子，可是门外那位？”惠妃问。
“是。”裴熠渊忽有所思，眸中乌云聚拢。
惠妃被他锋利如刀的目光锁定，心跳几近停滞。
“陛下，臣妾的脸上可有什么不妥？”
那目光太过骇人，惠妃竟生出被千刀万剐之感。
尽管五年来，皇帝对她总是不温不火，未曾留宿她的宫殿，却也从不用这样的目光审视她。
“翊儿很爱品尝你宫中的糕点。”
惠妃松一口气，笑颜如花：“陛下允准臣妾在宫中设小厨房，清瑶手巧，做的点心翊儿确实喜欢！”
洛瑾烟写毕药方欲呈上，无意间听到二人的对话，握着毛笔的手渐渐紧缩。
裴熠渊怎会在此刻心生疑惑？
莫非他怀疑惠妃？
但惠妃是她的表妹，翊儿的表姨，怎会对翊儿下毒手？
“让她再做一些送来，翊儿醒来或许想吃。”裴熠渊余光扫过洛瑾烟，低声道：“药方好了？”
洛瑾烟轻应一声，言道：“微臣去太医院。”
袁桂已去慎刑司，裴熠渊便派一小太监领洛瑾烟前往太医院。
小太监惊奇地发现，洛瑾烟对宫内路况了如指掌，甚至还选了捷径。
她迅速找齐药材，赶回廊下，火速煎药。
裴熠渊立于雕花窗前，看似赏景，实则目光始终追随忙碌煎药的清瘦背影。
五年前，她究竟有何难言之隐，宁可抛夫弃子，选择逃离？
若真铁石心肠，又怎会在看见皇榜后，急匆匆赶来？
一时间，裴熠渊觉得眼前的女子宛如迷雾重重。
他全然不解！
“陛下勿忧，太子福泽深厚，定会平安无事！”惠妃温言安慰。
裴熠渊心头烦躁不已，“朕不是叫你回去备点心了吗？”
惠妃心里憋着一股气，却还得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轻声道：“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裴熠渊抿紧嘴唇，沉默是金。
惠妃穿过走廊，这一幕恰巧被洛瑾烟瞧见，她分明在惠妃眼中捕捉到一抹怨怼。
心里不由一紧。
这般的表妹，她前所未见。
记忆中的表妹温婉贤淑，处处体贴……是名门千金的模板。
洛瑾烟沉思太深，竟未察觉身后已有人靠近。
回过神来，心头泛起一丝不安。
“翊儿究竟何时能康复？”裴熠渊问得直接。
两人近在咫尺，沉香的气息自他身上淡淡传来，洛瑾烟一嗅便知。
“大皇子体质虚弱，毒素滞留已久，需缓缓排除！如无意外，大约需七天。”
裴熠渊微微颔首，细长的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
一瞬间，他想质问她为何离他而去，宫墙之外到底有何诱惑，让她舍弃一切？
但最终，他还是把这份冲动强压了下去。
惠妃归来，远远见到裴熠渊与洛瑾烟在走廊交谈，联想起之前他的身影立于窗边，心中的醋意犹如春雨后的竹笋，嗖嗖往上冒。
“娘娘，皇上并非龙阳之癖，也许只是询问大皇子的病情罢了。”贴身大宫女南笙在一旁轻声劝慰。
惠妃冷笑，双手紧握成拳，手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皇上望向卿大夫时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情，有仇，还有指责，唯独没有冷漠。
他何时这般看过自己？
想起裴熠渊方才那如利刃般的眼神，惠妃的嫉妒瞬间沸腾到了顶点。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帮您取回手帕？”
“不用了！”
点心制好后，惠妃命南笙送去。
洛瑾烟仔细嗅了嗅点心，没有发现异常。
又用银针测试一番，同样没有问题。
“没问题？”裴熠渊问道。
洛瑾烟点头，“但因是慢性的毒药，且剂量微小，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袁桂！”
“奴才在。”
袁桂刚从慎刑司里回来，来不及喝口水，又被唤来，一脸疲惫。
“将清瑶押去慎刑司！必须让她吐露实情！”
洛瑾烟知道裴熠渊不是说笑，但这样恐会引人警觉。
正欲劝阻，却听裴熠渊道：“我就是要杀鸡儆猴，若真是，固然好。若不是，再多条人命又何妨我暴君之名？”
他那刻暴怒的神情，让洛瑾烟心痛不已。
五年前的他，分明不是这样！
他怎能如此坦然承认自己是暴君？
“奴才领旨！”袁桂躬身退出。
不久，清瑶就被带进了慎刑司。
惠妃再也无法端坐，她害怕清瑶会被屈打成招，慎刑司里的手段，可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要是裴翊中毒的事被扯上自己，她恐怕得直奔冷宫大门了！
南笙见状，赶紧献上一计。
“娘娘，要不去求求太后吧！”
惠妃抿紧嘴唇，匆匆整了整衣裳，便往长乐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