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总,在这你不用提什么贾银平。”钱胖子靠在椅子上说道:“你呢,是出来挣钱的,谁能让你挣得多,你应该站在谁的一边,做人要灵活一点,邹公子背后的人脉可不比贾银平差多少。”
“我怎么听着像是让我改换门庭啊?”唐墨端起面前的红酒抿了一口,说道:“关键是我也没拜在任何人门下啊,咱还是回归事情本身。”
唐墨想要谈事儿,可是这些人不想谈事儿,更想谈谈你站在哪个阵营里,只要你站在他们这边,不管什么事儿,能办的全给你办了。
王姓男子在一旁开口道:“邹公子背后的能量,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我这么跟你说,通讯系统从头到脚,你想找谁都行,只要跟了邹公子,以后可就是自家人了,只要天马集团的,那我们就支持,天马集团有什么工程,业务,我们也能帮忙做。”
“我这么跟你说吧。”邹公子坐直了身子,盯着唐墨问道:“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让我知道,我是在帮你,还是在帮贾银平,这个问题如果你想不清楚,那我们就不必聊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更直白的表述了,唐墨端起红酒,对着邹公子比划了一下说道:“我其实真不混这些圈子,就是想干点事儿,咱一手钱,一手合作,不好吗?”
“那你干不成!”邹公子很是笃定道。
“既然这样,那您最起码让我了解一下,咱这个圈子里有多强大吧?我是个商人,你若真的强大,我自然会做出选择的。”唐墨跟邹公子一碰杯道:“敬您一杯。”
“既然唐总这么说,那我可就得展示展示了,不过你可别吓到了。”邹公子笑着道。
“绝对会吓的他目瞪口呆。”钱胖子在一旁笑着道。
饭桌上的气氛恢复不少,又是一番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随着另一个姑娘高歌一曲把气氛推到了高潮,喝到高兴的地方,邹公子跟他吹嘘着以前他们家在沪市里多厉害,原先的领导跟他爸关系多铁。
别看现在调走了,人家可是往上调,在本地的经营之深,不管哪个部门,打开门都得给面子,什么叫自己人?自己人就是你给上面服务好了,上面的关系就是你的关系。
晚上十点钟,邹公子喝的醉醺醺的,表示过两天要组织个饭局给唐墨开开眼,别看他有钱,在人家的关系网里面,有钱算个屁啊。
众人搀扶着把邹公子送上车,目送着离去,钱胖子抽了一口烟,烟雾随着晚风飘向远方,他回过头看向唐墨道:“怎么样?这个局,没白给你牵吧?”
“可还是一点进度都没有啊。”唐墨深吸一口气道。
“你看你这个人,在有些事儿上,快就是慢,慢就是快,这种事儿快不得。”钱胖子在一旁说道。
唐墨点点头,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告辞了。”
“别介啊,先回去把账结一下。”王姓男子在一旁提醒道。
唐墨直摆手道:“不着急,以后用二位的地方多的是,既然咱都走到这一步,也用不着一账一结,是吧?”
俩人对视一眼,一想他这么大的老板,也不可能为了这万把块的饭钱不联系吧?
唐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酒店而去。
市政,贾银平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负责财政的副市长和市纪委的负责人坐在办公桌一声不吭,贾银平手上的烟已经烧了一半。
贾银平回过神,问道:“我没来之前,当初市里面有个促进电话千家万户的合作,是不是?”
“有,市里面出一千万,省里面五百万,邮电集团五百万,拉了五千个座机,主要是为企业拉的电话线,这事儿都过去好些年了。”负责财政的副市长纳闷怎么提起这事儿来了。
“两千万下去,就拉了五千个座机的电话线,一个电话四千块。”贾银平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说道:“我记得一根电话线,就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接口吧,他们拉了几条线?用了多少人工,多少公里的电话线,多少电线杆?”
副市长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开口道:“贾书记,没有查旧账的。”
“怎么就没有?凭什么没有?这是谁定的规矩?”贾银平朝着俩人问道:“默契,是吧?是不是怕自己走了,别人也查自己的旧账?我不怕,我要搞清楚当年的一千万是怎么花出去的!”
“您既然要说这个事儿,那我跟您报告个事儿,当年不止一千万,完工后,对方说由于电线杆,电话线这些原材料涨价,导致超出不少,三家平摊了一下,市里面又拿了三百万填窟窿。”副市长回答道。
“这钱是真不当钱啊,这个账能跟邮电集团对一下不?”贾银平问道。
“很难,当时是外包企业,邮电集团是指导单位,外包的企业早就倒闭了,中间插了不少人和事儿,当时那个什么建筑公司老板姓钱,我知道指导单位负责人是邹总的儿子,那时候刚进来。”副市长回答道。
贾银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里面是一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目光看向纪委负责人问道:“这事儿能查不?你有这个能力吗?当年是干啥吃的?”
“我!我!”纪委负责人吭哧好半天没话说,当年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查啊。
“该对账就对账,当年的事儿必须搞清楚,市政一年能有几个钱?不管这件事儿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不要跟我说那些潜规则,我不怕查,谁想查我都可以。”贾银平说着话点着一根烟,说道:“明天开始就查这件事儿。”
次日上午,财政召开了会议,把邮电集团的一些高管叫过来开会,财政的一些账对不上,希望他们说明白当年的账单细节。
一些敏感的人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自从这个唐墨来了,市里面就跟邮电集团对着干,要知道这种内部的事儿,都是有商有量的,公事公办的样子可不寻常。
上午的会议吵的格外激烈,邮电集团的人表示多少年前的事儿,你要账单也别找我们,我们是指导单位,应该找当年的施工企业,可是施工企业早就倒闭了。
财政对后续的三百万提出了质疑,要求他们说清楚,他们是指导单位,也应该有监督的职权,要不然就给市政退三百万回来,还得算上这几年来的利息。
中午时分,几个高管回去跟邹总报告这件事儿,邹总听完气的直接拍桌子,怒喝道;“让我们退钱?我们挣他们钱了嘛?当年怎么不敢啊,这都过了四五年了,找这茬?”
“那个王八蛋副市长,真是个孙子,怪不得这些年才混个副厅,当年借他八百个胆子,都不敢放这种屁!”邹总怒喝道。
愤怒归愤怒,可是邹总也清楚,这三百万绝对不能还回去,只要还回去了,那就说明当年的事儿确实有问题,追着往下查,拔出萝卜带出泥。
不还?
不还就追着问,他们一天拿不出详细的单据,就被动一天。
这注定是一件两头堵的事儿,邹总坐在那咒骂着贾银平,这事儿办的真畜生,居然翻旧账。
坐在对面的高管脸皱巴的格外难看,小声道:“这就是个局啊,不管我们怎么做,都输定了。”
邹总思量了片刻,沉声道:“不能局限在这件事儿上,想要破掉这个局,还得从外部出发,他不是喜欢翻旧账嘛?我们也翻!派人去东江,好好翻一下他的旧账,那位唐总不是跟他交往密切吗?那就好好用用这位唐总,他不是想要进入当地的2g信号网吗,那就白送!”
昨晚的酒喝了不少,唐墨中午十二点才醒来,头有些疼,让酒店准备了一些糖水解酒,两点多方才起床简单洗漱了一番,去餐厅简单吃了一口午饭。正吃着饭,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朝着唐墨道:“唐先生,有您的电话,比较着急。”
唐墨略显疑惑的站起身跟着服务员走到电话台,电话已经被接起来放在一旁,唐墨拿起来问道:“我是唐墨,哪位啊?”
“是我,你钱哥,昨晚是不是喝的有点多啊?”钱胖子的声音带着亲切和关心。
唐墨听到这关心的话语也是一愣,自己还没进入他的圈子呢,怎么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确实有点多,我这人不是经常喝酒,刚醒来。”唐墨客气着道。
“昨晚说的那些呢,其实大多数都是酒桌话,今天邹公子跟我说,你这个人很不错,他很喜欢,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事儿都能商量,今天晚上有个饭局,还是在我的茶楼,希望你也能来参加,说实在话,我们这些人,就是图个气氛,只要互相之间能聊得来,你那点事儿,不要钱也能给你办了。”
不要钱也给办?
唐墨感觉对方变化之快,让他很是诧异,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瞬间让唐墨想了很多,可是思量不出个头绪,不知道方才一夜之间,怎么有一种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那太好了,这事儿要是成了,还得多谢钱总啊。”唐墨在电话里客套着。
闲扯了好半天,唐墨想要探听点内幕消息出来,结果对方守口如瓶,一直在说是邹公子觉得唐墨这人不错,昨晚的表现非常好。
对于这些话,唐墨是万万不信。
挂了电话,唐墨心里暗暗揣测着里面的门道,这里面怕是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距离晚上还远,唐墨也顾不得吃饭,思来想去还是给贾银平打了过去,贾银平接到唐墨的电话也不觉意外,慢悠悠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啊?”唐墨开门见山的问道。
“唐总,你先跟我说一下,你昨晚跟谁吃饭了?”贾银平反问道。
“事儿肯定得办,对我们来说,手机业务非常重要,过完年就要上线了,你们之间怎么拉扯,我是不管的,不能说你们拉扯一年,我就等一年吧?”唐墨拿着电话说道:“生意吗,跟谁都是谈,先谈了再说。”
贾银平放下手里的笔,正色道:“不过唐总,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事儿吧,说快也快,只要你愿意,快的很。”
“我愿意?”唐墨眉头微皱,感觉事儿不太对,似乎自己自从来的时候就不太对。
“那个茶楼里藏着多少事儿,我估计你也感觉的出来,他们办事儿都比较谨慎,需要个人把那些烂事儿挖出来。”贾银平不紧不慢道:“你就是个不错的人选,所有人都知道你想做手机业务,顺理成章的事儿。”
“贾市长啊,是不是我跟你说我要来的时候,你就盘算这事儿了?”唐墨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呵呵,推舟的事儿,对唐总你来说,算事儿?这根刺儿可是卡了好几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到时候,你的手机业务,绝对畅通无阻。”贾银平对着电话道:“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考虑。”
挂了电话,唐墨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套路了,怪不得这一次来的时候,贾银平这么欢迎,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这样的国企不归地方管,他们手伸不进去,需要一个契机,唐墨的到来给国企和地方搭建了联系,有些事儿也就顺手办了。
唐墨此刻方才明白,那天在燕书记办公室里为什么说要抓住窗口机会,一次性解决掉。
一下午的时间唐墨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卷进来,可问题是,他现在不想进来都不行,国内经济大省就这么几个,短时间内想要谈下来并不容易,若是沪市都拿不下来,去了别的地方就更没戏。
贾银平这样的老熟人都给他下这种套子,去其他地方指不定有什么坑要踩。
问题是,邹总一家子在通讯系统耕耘多年,这要是把他整倒了,以后再跟这个行业的人打交道,怕是有麻烦。
“哪儿能回回占便宜啊,这次是让坑了啊。”唐墨低叹了一声颇为无奈。
傍晚时分,一辆虎头奔停在了酒店楼下,钱胖子下了车亲自到了唐墨的房间,敲开门朝着唐墨道:“唐总,打扰您休息了,是不是?”
“没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唐墨换了一身衣服,看着今天满脸笑容的钱胖子道:“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都是应该的,现在您可是我的金主,只要邹公子高兴,以后不管啥时候来这,只要一个电话,我全给您安排了。”钱胖子显得格外亲切,站在门口朝着唐墨道:“昨晚啊,邹公子回去跟邹总说了一下,其实邹总真不是针对您,主要是其他的问题。”
“我呢,是个生意人,对于其他的事儿,不想了解太多,只要生意能成,其他的无所谓。”唐墨随手拿起西服外套穿上,说道:“我们走吧。”
一路上钱胖子跟唐墨说着邹总的事儿,这几年来他可是把本省的通讯做的井井有条,在全国都属于一流人才。
可是呢,上面换了人,一切就都变了,原先的那套计划还在执行,不可能投入那么多说不要就不要了。
之前他们主要是为企业服务,搭建好企业之间的通讯,地方企业出一笔钱,市里面出一笔钱,国企出一笔钱,然后找一家公司去做,这样一来大家承担的成本都低,又能快速搭建通讯系统。
现在不行了,人家让通讯公司必须承担全部,而且优先给市政,公共系统提升电话线这些。
坐在副驾驶的钱胖子回过头朝着后排的唐墨道:“这里面的事儿可就多了,国企的钱给市政干工程,市政和里面还不掏钱,那些办公室的电话本来就够用,多建设出去的去哪儿了?我跟你说,私底下都拉到厂子,居民家里了,倒卖指标。”
唐墨听着这些内幕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对于这些还真不太清楚。”
“你别看那些坐办公室的,端着个茶杯人五人六,我跟你说,一肚子坏水。”钱胖子此刻仿佛成了忧国忧民的大善人,叹了口气道:“国企都肥着呢,谁看见不想捞一把?当然了,你跟贾银平关系好,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
“我跟贾银平关系其实也没那么好。”唐墨倒是想听听他能说出来什么,开口道:“就是招商投资的关系而已,我倒是想听听贾银平这人怎么样?”
“我可是听说他外面小老婆不少,而且经常出去玩,你别看他长得老实,那私底下玩的可花了。”钱胖子像是知道不少内幕似得。
“我还真没太看的出来。”
钱胖子一路闲扯着贾银平的事儿,说这人能力是有的,不过这两年也开始变了,尤其是来了这,光他在夜总会就碰见过两次,私底下的传闻更是沸沸扬扬。
车子停在了茶楼门口,唐墨下了车跟钱胖子说说笑笑,显得关系很是融洽,上了楼,楼上已经坐着四五个人,看上去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都来了啊?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钱胖子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天马集团的唐总,这可是国内最大的民营企业老总。”
几个人互相客气着。
“这位是咱法院的周院长!”
“这位是公安局分局的张局长!”
“这位是市场管理局……”
在场的四五个人都是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一间小小的茶楼就能网罗这些人,足以看的出来邹公子的实力,从这来看,昨晚的那些豪言壮语不仅仅是吹嘘。
王姓男子在一旁说道:“做生意呀,都是互相照顾,你呢,照顾了我们,我们也照顾你,我相信唐总在这的生意,绝对能展开的顺风顺水。”
“还是要多多承蒙大家的关照啊。”唐墨客套着坐了下来。
现场众人东拉西扯的聊着,大多数都跟唐墨没啥关系,无非就是谁调走了,谁又做了什么事儿,内幕八卦啥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邹公子在门口礼仪的带领下上了楼,众人看到他走了上来纷纷起身客气着。
“不好意思,真的是来晚了,让大家久等!哎哟,唐总,让您久等了。”邹公子满面带笑的跟唐墨握着手,与昨晚的张狂不同,今天反而有几分恭维,握着唐墨的手道:“昨晚喝了点酒,出洋相了,您可多担待啊。”
“您这话说的见外了。”唐墨握着他手道。
唐墨盯着眼前这个还没三十岁的邹公子,这些年来他也算是见过不少二代,可是这位邹公子绝对算得上是精明的那一类。
“今天真的是高朋满座啊,大家坐坐坐。”邹公子让众人落座,说道:“叫大家来呢,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一下唐总,唐总啊,要来发展移动通讯,这对于我们地方的通讯企业,绝对是一大助力,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啊。”
“我也是做生意,做生意。”唐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应付着。
“有些事啊,不能摆在台面上,不过终究还是要做,我们就担任着这样的使命,昨天呢,集团内部开了个会,认为跟天马集团展开合作,非常有必要,是一种探索,也是给其他省份的分公司打个样。”邹公子坐下来说道:“在合作中发展,所以,先不谈钱,先谈事儿。”
“谈事儿好,事儿成了,钱就来了。”钱胖子在一旁说道:“只要确定了盈利模式,合作模式,其他的都是小事儿。”
现场气氛比较热闹,各种各样的空话套话开始成篇的说,就是不见实在的,茶水喝了好几壶,从市场管理聊到法律,这个关子越卖越长。
随着饭菜上来,钱胖子让人把卡拉OK设备摆开,又是吃喝又是唱歌,楼下的几个礼仪小姑娘也没闲着,站在一旁给伴舞。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邹公子看着唐墨颇为豪气的宣布:“天马的入网费用,全免了,不仅免了,而且我们两家可以成立个公私合营的企业,共同投资信号塔。唐总不是想在全沪投入更多的信号塔吗?之前又觉得钱砸进去,归邮电集团管理,你觉得亏,那好,我们成立一家企业,共同管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