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贾银平劝唐墨再去跟邹总谈谈，如果邮电那边确实谈不下来，就需要有两手准备了，上面愿意去做这件事儿，就肯定会出钱。
唐墨听了点点头，开口道：“这件事儿就不能跟信息部门聊一下，上边去聊应该很容易吧？”
车子已经停在了市政门口，贾银平看了唐墨一眼，说道：“不麻烦上面了，我到地方了，让司机把你送到酒店。”
贾银平说完下了车。
车门关上，唐墨靠在位置上叹了口气道：“这事儿，真是麻烦！”
司机把车掉了个头，开口道：“您刚才也是敢说，让上边找信息部门，这么点事儿都找上面，上面怎么看啊？”
唐墨听到这话瞬间反应过来了，上边去找信息部门，上面该琢磨燕书记和贾银平的能力问题了。
“您点拨的是，我光顾着自己的事儿，忘了这一茬，真没看出来，您不简单。”唐墨笑着道。
“耳濡目染呗，给领导开车，可不得想的多一点。”司机不再多说，一路开着车直奔酒店门口。
刚走过前台，前台的小姑娘看到唐墨道：“唐先生，您回来了？有人找！”
不远处的休息位置上坐着两个男人，不到三十岁，听到唐墨回来了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胖子开口道：“天马集团的唐总，是吧？”
“你俩是？”唐墨打量着俩人，心里略显疑惑。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钱，这位姓王，最近听说您想跟邮电集团合作，所以我俩想跟你聊聊。”胖子朝唐墨问道：“怎么样？方便吗？”
唐墨打量着俩人问道：“你们什么身份？有这门路？”
“我们来找你，自然是有门路的。”钱胖子笑了笑道：“晚上一块吃个饭，怎么样？给你引荐个人。”
“行啊！”唐墨想了想道：“就在这吧，我请客。”
“不用，我们都安排好了，现在就走吧。”钱胖子说着话准备朝门外走去。
唐墨却愣住了，不知道这俩人什么底细，万一出点事儿，那可就是大事儿，现在这年头说太平吧，也还好，不太平吧，报纸上时不时冒出骇人听闻的案子。
姓王的瘦子看到唐墨没动，开口道：“怎么？怕我俩吃了你啊？”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我跟俩位也不熟，现在天色也暗了下来，就在这里，我做东。”唐墨朝着俩人道：“如果觉得今晚太晚了，改日也行。”
“既然唐总有担心，那就你自己前往，五福茶楼，四楼的雅间。”钱胖子说完掉过头走了。
唐墨跟前台打听了一下，这个五福茶楼就在闹市之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出门后拦下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五福茶楼，夜幕降临，外面古色古香的建筑配合霓虹灯显得格外耀眼，在普通人眼里不知道这样一座茶楼是以什么为生，平日里看不见进出的客人。
钱胖子俩人是这家茶楼的老板，这种地方别看一周来不了几个人，一年下来挣得钱可绝对不少。
唐墨到了地方，在一个长相颇好，气质俱佳的旗袍姑娘领上了楼，四楼的位置是几个屏风隔开的大包间，现场装饰的古色古香。
上了楼看到钱王俩人在那等着。
“哎哟，来的挺快啊！”钱胖子站起身道：“请坐，不过这邹公子还没来，你得等一会儿，先喝杯茶，厨房已经在忙活了，一会儿就好。”
“那个谁，把十万块钱一斤的茶叶拿出来，给唐总泡点。”
唐墨也不客气，坐下来看着俩人问道：“邹公子是哪位？”
“唐总，我们知道你跟贾书记关系不错，这一趟来呢，也是想发展通讯业务。”钱胖子不搭理唐墨的话，朝着他问道：“对不对？”
“你们消息还真是灵通。”唐墨笑着点点头道：“有什么指教啊？”
“我这人游手好闲，能有什么指教？不过就是想跟你谈个买卖，人呀，各有各的道，通讯方面的事儿，你去找贾银平，还真是拜错码头了。”谭胖子点着一根烟，递给唐墨一根，说道：“我有路子！找对了人，花小钱办大事儿，找错了人，花了钱事儿也办不成。”
“听得出来，钱总也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啊。”唐墨点着烟说道：“您能亲自来找我，我应该觉得脸上有光。”
说着话的功夫，服务员端来了几套精美的茶具，熟练的拿出一块包装精致的茶饼，把茶泡好，又端上来几份儿精美的茶点。
“唐总，百年古树大红袍，武夷山上可就这么一颗，一般朋友来了，我们可是舍不得拿出来的。”姓王的瘦子在一旁说道：“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你尝尝。”
唐墨看着茶水，小抿了一口，他对于茶叶没什么研究，为了衬托气氛也只好说不错。
“跟邮电集团合作这件事儿，其实没那么难，关键是吧，你得找对门路，你要是找不对门路，这事儿不好办。”姓王的在一旁点拨道。
“门路？”唐墨放下茶杯，看着俩人问道：“我这人比较笨，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对门路，还得请两位大哥指点迷津啊。”
唐墨这一声大哥把俩人叫美了，钱胖子笑着道：“其实吧，也简单，唐总是做生意的，应该明白，同样的钱给公司，还是给个人，这是两码事，有些个账，从单位的角度去算，很不合适，可换个方式去算，那就合适的不得了。”
“关键吧，要懂得变通，你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忙的好，单位挣了钱，忙不好，还落下个埋怨。”王姓瘦子直白说道：“换做是你，你也不愿意吧？”
“那是，那是！”唐墨连连点头，说道：“可问题是想拜佛，我也找不到庙门呐。”
“啧！”钱胖子用手敲了敲桌子道：“唐总，你已经在庙里了。”
唐墨从左右两侧看了一眼，开口道：“这么简单？那我还真就谢过两位活菩萨了，事成之后，绝对亏不了。”
俩人听到这话略显不高兴，王姓瘦子开口道：“只是做了点小事儿，用不着这么感谢，我们不是要饭的，你如果真有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的公司干点活儿，大家合作！”
“没问题啊！”唐墨客套着道。
听得出来，这俩人在这方面是门清，拉关系都收现金，通过企业合作或者是外包工程等方式做成正规收益，真要是查起来，谁也没法说什么。
闲聊了十多分钟，门口的礼仪走了上来，说道：“邹公子到了。”
“真佛这回可来了。”钱胖子站起身朝着唐墨道：“走吧，下面拜一拜！”
三人紧步下楼，大门口一辆虎头奔已经停在那了，从前排走下来一个也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短发，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西装，看上去颇有气质，后座上下来三个姑娘，其中两个打扮的很是亮眼，另一个穿着工作服，不过容貌，身材也是一流。
“有段时间没来这边了，门口那些小贩都清走了啊？”邹公子朝着四周扫视一眼，说道：“这多舒服啊，我跟你们说啊，我这人最不愿意看见穷人，所以我干脆不看，别在我眼前晃悠。”
旁边的姑娘走上前道：“你是不知道，那些卖菜的，卖锅碗瓢盆的，没一个好东西，那都是奸商，那帮人穷，真是活该。”
四人七嘴八舌的聊着天，钱胖子已经走上前说着驱赶商贩的事儿，这一片地方的环境，卫生，那都是其他地方比不了的。
“我给您介绍一人。”钱胖子让开一个身位，朝着站在身后的唐墨招了招手，开口道：“这可是个大老板，做大买卖的，天马集团唐总！”
邹公子上下打量着唐墨，神色之间有几分轻视，随手将自己的手包交给身后的一个姑娘，问道：“唐总？做买卖的？在我这做买卖的不值钱，敢问唐总，你爸啥官啊？”
唐墨笑了笑道：“我爸妈是工人，这些年都是自己打拼。”
“真的假的？”他表现的很吃惊，盯着唐墨问道：“这么说，你就是传说中的寒门了啊。”
“不敢不敢，寒门是指没落的贵族子弟，我家可不是贵族。”唐墨笑了笑说道。
“没看出来，还有点文化，啥学历啊？”
“我没啥学历，我小学毕业，平时都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唐墨回答道。
“没学历？无所谓了，我跟你说，有学历也没啥用，不在这站着了，先上去，厨房准备的怎么样？”邹公子问道。
“最近刚来的熊掌，绝对新鲜，最新一批的大红袍，市场价十万块一饼。”钱胖子在一旁道。
“十万块？不喝，低于二十万的，喝起来拉嗓子。”邹公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里面走去，三个小姑娘笑面如魇，看来今晚的标准不会太低。
钱王俩人跟在邹公子旁边，唐墨则是跟在最后面完全没人管，人家聊天自己根本插不上。
一众人上了楼，有说有笑，邹公子看到唐墨一直跟在身后，和钱王俩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今天这场下马威算是办踏实了。
上了楼，钱王俩人对邹公子好一顿吹捧，旁边的三个姑娘时不时出来嬉闹几句，现场好不热闹。
茶水泡好了，邹公子坐在那吹嘘道：“你们知道我最近又跟谁吃饭了？我跟你们说，都是大人物，平日去单位考察，你们都站不到人家跟前的，这几年来我也算是见识到了大场面，尤其是逢年过节的。”
“主要是您命好，我们爸爸不行啊。”钱胖子话语里多少带着点酸溜溜。
“我跟你说，还真不是一个爸爸的事儿，我大伯在鲁省邮电集团当董事长，我爸在家老二，在这当董事长，我四叔在晋省负责煤矿，孤木难支的道理你们应该知道吧？一个人是不行的，得靠家族的势力，我也特别感谢我大伯和四叔，给了我不少教导。”邹公子得意洋洋道。
钱胖子好奇问道：“你三叔呢？”
“我三叔就是个小职员，没啥大出息，平时都不来往。”邹公子说完环视一眼身边，朝着三个美女说道：“别看你们三个没他俩有钱，你们可是吃公家饭的，我跟你们说，有钱没用，再有钱也能管上你，万两金不如七品官嘛。”
现场几人也纷纷附和着，唐墨坐在那看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似乎自己不该在这似得，刚琢磨要不要走的时候，邹公子开口道：“若说有钱，那我们在场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没唐总有钱！”
唐墨听到他们忽然提到自己，抬起头笑了笑谦虚道：“我也没什么钱。”
“不要说你没什么钱，你就是首富，在我们这也没用，这么说吧，说你行，你就行，说不行那就不行，有钱无势，最后也不过是个钱袋子而已。”邹公子很是直白的说道：“想跟邮电集团合作，还不是得找到我这里？”
“那是，还希望您能开金口，把这事儿给办了。”唐墨吹捧了他两句，说起正事儿道：“还是跟邹总说的那些条件，一千万入网费，我们出，但是后续的建设我们就出极少的一部分，要么我们不出这一千万，后面信号塔的建设我们出一半，不过后续这些信号塔的收益，我们要分账。”
“唐总，你看这话说的，什么不能谈，怎么还一本正经的，都求到邹公子这了，还有办不了的事儿嘛？”钱胖子在一旁说道：“这样吧，我当个中间人，折个中，你那些条件都对折，怎么样？”
邹公子坐在那不说话，低头盘玩着自己的手串，钱胖子看邹公子不吭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朝着礼仪小姐问道：“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做个饭这么慢，不想干让他们给我卷铺盖卷滚蛋！”
不到两分钟，第一道菜端了上来，厨师长亲自跑过来道歉，邹公子淡淡的说道：“吃饭吧。”
王姓男子趁机把唐墨拉倒一旁，低声道：“唐总，你多注意点啊，你这么久经商场的人，说话总会吧？”
“怎么了？”唐墨一挑眉看着他问道：“我哪儿说错话了？”
“你看看你，前面说的挺好，哪儿有一上来就让人家办事儿的？你得先成为自己人，我俩在这帮着你，你可不能自己坏了事儿。”王姓男子朝着唐墨道：“一会儿啊，多敬几杯酒，说点漂亮话，最后把账结了。”
“结账？这不是你俩的茶楼吗？”唐墨纳闷道。
“啧！”王姓男子似乎对唐墨的表现很不满意，微微皱眉道：“你还差这点钱啊？再说了，我俩为你张罗前收拾后的，你不能让我俩给你贴饭钱吧？这种大事儿真不差这点，一会儿你记住了，今天先不要提事儿，等你进了圈子，你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唐墨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在想，他们这是把自己当一般人对待了，许多想要混圈子的人，刚接触领导或者是高一档的圈子，都会被这样的‘教育’一顿，当你了解这帮人的嘴脸后，你会发现原先所谓的规矩，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打压你的一个手段和借口罢了。
至于圈子，唐墨对此也颇为不屑，两世为人，他对于圈子这个东西有着不同于别人的理解，所谓圈子，就是利益体加上三观一致。
圈子是一种筛选三观的地方，可能犯法，可能不道德，可是想要在一个锅里吃饭，就得接受圈子里的三观，哪怕它是下流的，你所不齿的。
饭桌上的饭菜上的很快，几瓶陈酿的茅台已经打开，三个美女一马当先表演了个一口闷，现场几人连连叫好，叫嚷声有些像是马戏团的猴子。
钱胖子朝着唐墨努努嘴道：“给邹公子敬个酒，今天是第一回见面，连闷三杯怎么样？”
现场叫好声一片，唐墨面前的玻璃杯已经被倒满一杯，气味发涩，让人直皱眉头，唐墨连连摆手道：“实在是不会喝酒，要不给我拿瓶红酒？我能喝一点红酒。”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姑娘家还干一杯的，你不会连我都不如吧？”旁边的姑娘在一旁鼓动道：“给唐总打打气，一口闷，展现一下男子汉气概。”
此刻唐墨仿佛不喝下这杯酒，他就不是个男人一般，王姓男子眼看他不喝，现场的气氛冷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此人便开口道：“喝了吧，这一杯也就三四两。”
“真喝不了，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事儿，今天主要来，还是以谈事情为主，我喝酒不行，一会儿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唐墨说着话把酒杯往后推了一下。
“你喝这一杯又死不了，这么不给面子啊？邹公子的面子都不给？那你办什么事儿啊？”钱胖子一脸恼怒道。
现场气氛很是压迫，但凡换个人在这，别说一杯，十杯都得往下灌。
“既然事儿办不成的话，我就先走了。”唐墨看上去很是耿直的站起身，作势要走。
“哎哎！”
钱胖子急了，忙活这么大半天了，让他走了可不成，急忙把唐墨拉到一旁低声道：“哥哥啊，我可是在帮你，你别让兄弟我下不来台，喝个酒而已，又不是要你命，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就算不给我面子，你得给邹公子面子吧，要不然人家凭什么帮你办事儿啊？”
“不办就不办呗，再想办法，实在不行，我过完年去信息产业部和国资委开会的时候，多提提这个事儿，说不定能成呢。”唐墨很是直接道。
钱胖子被这话堵的死死的，只能怪眼前这条鱼跟以往的不一样，以往求他们办事儿，那都是底下人，上了这个饭桌，那就是任由他们拿捏的存在，可这个唐墨不是这样的啊。
“那咱不喝酒，您但凡去上边好办，也不至于跑这边来，那流程多麻烦，人际关系多复杂，相信你也知道，又费时间又费精神，不要动不动就走嘛，坐下来聊。”钱胖子把唐墨又劝了回来。
“给唐总拿瓶红酒。”钱胖子坐下来吩咐道。
拿来了红酒，又闲扯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姑娘毛遂自荐的跳了一段舞，很是妖艳，回位置的时候邹公子很是满意的拍了拍屁股，王姓男子把脑袋探过唐墨的后背，低声跟钱胖子道：“真他妈是个骚货。”
“小唐啊，你那个事儿，我听我爸说了。”邹公子点着一根雪茄，靠在椅子上说道：“按照规定，你这个事儿不好办，现在国家要求是把座机的占有率提上去，这是所有的通讯企业要做的事儿，这不是钱的事儿，懂不懂？”
“这种事儿也就是邹公子跟你说，你去外面问，怕是连个门都找不到。”旁边的姑娘颇有一种局内人的口气道：“觉得你是个人物，才跟你说这些。”
旁边的姑娘也顺嘴搭茬，说什么别看外边民营企业挣得多，在他们面前，还不是得低头哈腰，走门子送礼。
面对这帮‘圈里人’的打压，唐墨笑了笑道：“这些消息我也都知道，先不说在市里面开会邹总说了，其次呢，省里面开会的内容，贾书记也都跟我说了，我还是秉承着一个共同发展的理念来的。”
“你不要张口闭口贾银平的，他是哪根葱啊？我告诉你，在我的人际关系里，他给我提鞋都不配。”邹公子被唐墨的话惹恼了，猛抽了一口雪茄道：“贾银平那么厉害，你让他给你办去啊，找我干什么？”
“不是说谁厉害或者不厉害，还是要回归到这件事儿的本身上，对人民有利的，我们就办。”唐墨真诚道。
邹公子听到这话一愣，往烟灰缸里磕了磕雪茄，盯着唐墨道：“我也是人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