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却按在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疼的要死掉了,就连唇色都泛白,就好像被硬生生撕出来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灌着冷风,被针扎一样。
俊美妖孽的男子低着眸,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那双黑眸,像一片死湖,毫无波澜。
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一旦触碰起来,就很容易想起那些不好的被厌弃的记忆。
根本,放不下。
他薄唇轻抿,勾出一个讥讽的笑烈的像酒,带着孤注一掷的冷漠和厌恶,自虐般的,狠狠按下心口。
更疼了,疼了也好,早该习惯的。
闻人澜漫不经心的想,缓缓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从容的笑,眸色却是死寂的,他不开心,别人也别想开心。
闻人澜微微摩挲指尖,神情淡然。
翌日清晨。
元筝不清楚每个有起床气的帝王,是如何起来上早朝的,但是她自己是面无表情爬起来的。
作为一个女帝,哦不,是傀儡女帝,只需要穿着凤袍象征着的往龙椅上那么一做,再说几句官方的话。
然后就听着朝中大臣讨论着,那些小至鸡毛蒜皮,大至国泰民安的堪称催眠曲的舌战。
元筝差点没把自己听睡着。
众群只见那凤椅上,一袭鲜红凤袍加身的女皇陛下,散漫的靠在那里,白皙手指支着额头昏昏欲睡的模样,身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慵懒松倦。
众臣:就算你是傀儡女帝,也请你装的像点啊,至于这么不走心的吗?!
众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摸了摸鼻子,全当若无其事般,继续口水飞扬慷慨激昂的争论着一件又件的事情。
“陛下。”骤然间,一道懒懒淡淡的,如寒星耀夜般疏冷又冰凉的嗓音响起。
那嗓音浅淡,实在是听不出什么情绪,音质却是极其好听,而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原本争论喧闹的朝堂上,竟然陷入一片寂静。
元筝顿了顿,闻声低眸,向声源处看去,大殿上,那人站在满朝文武百官之首,并未身着朝服,而是一身暗红色锦袍,纯黑色无纹路腰带,衣领处是淡金色丝线游走的暗纹。
带着半边精致银白色面具,只露出半张侧颜和冷白的下颚,透着慵懒的锋芒,雌雄莫辨的风流之姿,散漫,放肆又不可一世。
便是当朝权倾朝野的祸水佞臣,且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元筝似乎勾了勾唇角,半眯着眸子,“爱卿有何事启奏?”
“臣,回禀陛下。”
闻人澜敛了敛眉,他向前走出一步,在群臣中格外显眼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在安静的朝堂上一字一顿。
“尤氏一族私藏龙袍,意图谋反。已于昨晚午夜子时当府抄查,有数人亲眼所见,证据确凿。风家谋反未遂一事导致如今民心惶惶,按国法国规可诛连九族。不知陛下意为如何?”
他懒懒淡淡的开口,微垂的长睫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好像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件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就连嗓音都浅淡的很。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低头瞅着地面,全然是有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
确实,昨日午夜子时的事情,的确闹得沸沸扬扬,数人皆知。
但这个皆知法,却是当朝的冷血佞臣,直接带着人在大半夜的把整个尤家都包围了!
并且此举没有半分遮拦,任是谁都知道尤家意图谋反,直接被闻人澜当场抄查,不留半分情面。
当晚尤府灯火通明,乱作一团,火把映照着被赶出来的尤家众人仓惶无力的脸色。
而那邪佞之臣,却漫不经心的倚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些人闯进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开始搜查。
最后竟然真的在祠堂之内,找到了私藏的龙袍和玉玺。
闻人澜如此嚣张行事,哪里还不会人尽皆知,亲眼所见?
谁又能想得到堂堂一国丞相,竟然如此无耻在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时候,派人将尤家包围,冷血果断的开始抄查,事先也没有流露出一点风声。
打了个人家一个猝不及防,毫无反抗辩解之力,复杂的是,尤家嫡长子尤风,又是如今女帝的未婚夫。
元筝笑着勾唇,华贵眉眼睥睨着大殿之上的妖孽男子。
闻人澜恍若未察,风轻云淡的对上年轻女帝的目光,绯色唇瓣还泛着一抹懒散的笑。
亦如他这个人,看似慵懒无害,实则冷血的令人心寒。
朝堂中,她冷然睥睨,他淡然对视,竟然透着一种针锋相对的意味,无声的弥漫在寂静的朝堂上。
'啪啪啪'连续三声,清脆的掌声在金銮殿中响起,打破了满朝寂静。
元筝勾唇,拍着手,眉眼含笑,目光也带着浅薄的笑意,嗓音清冽。
“爱卿做的可真好,三更半夜去抄查尤家,如此劳心劳力不求回报的为曦云国效劳。可谓是忠心耿耿,朕自愧不如。”
她的嗓音真诚,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夸赞,可是怎么听在别人耳旁,都透着一种似讥似讽的意味。
整个朝堂安静如鸡,文武百官大跌眼镜,差点惊掉了下巴,这是当今女帝说的话吗?!!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这傀儡女帝的懦弱不堪,甚至言听计从,从不反驳。
如今,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跟权倾朝野生杀予夺的冷血佞臣杠上、了!
这哪里是在夸人啊?
分明是在明晃晃的嘲讽闻人澜多此一举,闲的发慌。
就在整个朝堂都安静到窒息的时候,只见那人低低一笑。
“陛下,言之有理。”
闻人澜冷白下颚微抬,对上女帝漆黑如墨的眸,慢条斯理的从容道,“多谢陛下如此体恤微臣。臣,甚是感动。”
群臣:我擦!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人吗?!!
没有,简直无耻,太无耻了!
竟然,竟然当之无愧的把嘲讽当成夸赞应下,也只这邪佞之臣才能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情来。
过分!
当然,群臣也只敢在心底暗暗气愤,是万不敢当着闻人澜的面说这些的。
毕竟当初血溅皇城,金銮殿内血流成河的残忍场景一如昨日,历历在目。
嗤,元筝呵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她眯了眯眸,意味不明的道,“依爱卿所见,该当如何?”
“私藏龙袍,谋逆之罪。”
闻人澜平淡的阐述道,吐字清晰,“如此胆大包天之行为,按照国发国规...”
他顿了下,抬眸看她,不紧不慢的矜贵,“应当,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他身着一身暗红色华服,整个人透着淡淡的慵懒松倦,气场依旧强大,语气如此轻描淡写,却偏偏又透着锋芒毕露的逼迫感。
“爱卿所言极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万不可越过了国规。”元筝垂眸道。
就在文武百官,都以为元筝被逼迫的要妥协了的时候,年轻女帝却蓦然间话锋一转,声音冷如锥,“可为何你去风氏一族抄查,却未曾有一句通知天子?”
“擅自行动包围尤府,师出有名为朕考虑,可朕这个局中人却毫不知情。”
“这就是爱卿所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嗯?”
她尾音轻挑,似讥非讥,一字一句响彻在整个金銮殿上,冰冷犀利,压迫逼人,带着真正帝王的尊贵威压。
就连三朝元老都感觉阵阵诧异,不禁抬眸看去,只见一身明黄,九天凤凰的翱翔图案,不禁觉得阵阵刺眼。
匆忙收回目光,心底却掀起惊天骇浪。
陛下,变了。
褪去了往日的唯唯诺诺,一朝之间变得惊才绝艳,深沉尊贵,如同九天凤凰涅磐重生,脱变成一个真正的,帝王。
只是不该这样锋芒毕露的。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闻人澜却笑了一下,他说怎么会问依他所见,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闻人澜轻啧一声,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袖,不甘于此,也开始露出爪牙学会反抗了。
呵,冷血佞臣缓缓抬眸看她,修长漂亮的手中还执着玉笏,更衬着那双手格外清透白皙。
“臣,自然不会欺君罔上。”
面对天子威压,他从容不迫地道,“只是陛下乃是万民之君,自然应当为天下考虑,若因往日儿女情长而牵绊,又怎能开创盛世?”
闻人澜那双泠泠凤目,毫无波澜的看着龙椅之上的那个人,气息冷然又邪异。
元筝挑眉,轻啧了一声,有点意思。
原主以前的确为了尤风,做出很多失了礼数的事情,现在倒是成了闻人澜手中的把柄。
“所以,爱卿是一心一为了朕着想?”元筝笑吟吟的道。
“陛下,知道就好。”闻人澜面不改色的应下。
群臣:丞相大人,脸呢?
“朕现在确实有一事非常忧虑。”
元筝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丞相大人一心为朕分忧,那朕就不客气了。”
群臣:这俩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陛下请讲。”
闻人澜掀了掀眼,似笑非笑的瞥那人一眼,声线透着淡淡的懒散,“若臣能帮得上,自然会为陛下分忧解虑。”
“好。”
元筝毫不客气的应下,张口就道,“朕如今尚未有正君,对此非常无奈。”
闻人澜执着玉笏的手指顿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垂落,那双死寂的眼眸微微眯起。
接下来就听着,年轻女皇放肆玩味的戏谑声音响起,“既然爱卿如此愿意为朕分犹,不如嫁给朕充当一下正君?为国献身呢,天下人一定会感谢你的。”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本来就寂静的朝堂,此刻鸦雀无声,安静的连针落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