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天刚蒙蒙亮，徐弘德便拖着一条瘸腿出门上早朝。
姜皖劝他在家再休息两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说是不能错过此等荣光时刻。
等上了金銮殿，发现今日殿里特别的拥挤，久未上朝的德王和贤王宁王等人居然也在。
徐弘德不安的询问往日交好的官员，“今日早朝可是有重大事件？”
官员摇头，“此前朝中最大的事件便是江南洪涝，如今洪水散去，徐相您赈灾圆满归来。皇上摆如此大的阵仗，定是想趁此机会嘉奖您。”
被他这么一说，徐弘德心头不安散去。
恰好又有几名相熟官员进殿，见到徐弘德后纷纷过来攀谈。
徐弘德得意地侃侃而谈。
从沿途的舟车劳顿，到抵达余杭时见到的残破江南，再到全民皆兵一起重建家园时的齐心协力。
说到关键时，还不忘挪了挪自己受伤的腿，借此来证实自己此行的不易和难得。
众人被他慷慨激扬的模样感染，纷纷夸赞。
就连向来不和的赵明丰，也都说了好多赞扬的话。
殿内一片欢乐和谐。
直到楚元康入坐龙椅。
众人不约而同的跪地行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楚元康目光扫视所有人。
看到徐弘德和赵明丰紧挨，他眸底划过幽深。
徐弘德带回来的钱家家产，跟之前奏折里所报的数字严重不符，明显有藏私的行为。
还有赵明丰，苛扣他拨下的赈灾款，用丝绸茶叶代替粮食，害江南百姓怨声载道。
原以为只是他一人行为，可他当朝向徐弘德示好，难不成两人是一丘之貉，早就暗通款项了？
种种猜测，让楚元康面色更加的晦暗不明。
徐弘德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状立马拱手大声说道，“臣幸不辱命，请皇上明察。”
楚元康深深地吐出几口浊气，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往日温和，说道：“徐爱卿辛苦了。”
徐弘德连忙回应，“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子本分，微臣不辛苦。”
楚元康很满意他的谦逊和识时务，有意让他给群臣打个样，便朗声宣布，“此番江南之行，徐相安抚灾民，拨粮赈灾，可谓劳苦功高，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旺铺……”
说到一半时，殿外有清冷声音传来，“皇上赏的都是好东西，只是徐丞相配吗？”
文武百官诧异回头，只见裴铮懒懒散散地迈进殿内来，嫌弃的目光落在徐弘德身上。
显然呛声打断楚元康赏赐的人，正是他。
齐王第一个皱眉质问，“这里岂是你胡来的地方！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回府去。”
裴铮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到众人面前，很是敷衍地对楚元康行了个礼。
然后转身面对徐弘德，“敢问丞相大人，此次赈灾给余杭姑苏两城的百姓总共拨粮米面多少，施粥所耗大米多少担，因瘟疫病倒的百姓又有多少，施药所费成本几何？”
“这，本相……”
徐弘德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些具体数据他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想过要去统计。
裴铮毫不意外地冷嗤，“连这些基本的信息都不知道，徐相从何而来的劳苦功高？”
“不知道这些基本信息不代表本相没有付出，从离京那日起本相一直为洪涝赈灾奔波，因此还伤了腿。倒是裴世子，身娇体弱一直需要人照顾，眼见本相卧床养伤，趁机抛头露面。”
这话就只差指着裴铮脑门，说他抢功劳居心不良了。
赵明丰立马附和，“世子爷身子不舒服，就该多歇着。徐相对皇上忠心耿耿，又一心为民，此番江南之行更是身先士卒，自是当得上劳苦功高。”
紧接着又有人称赞，“可不是嘛，徐相办事向来妥贴。”
“皇上派裴世子同去江南时，我便觉得奇怪，后来听说裴世子是前去江南祈福的，既是祈福为何要在皇上封赏徐相的时候站出来，莫非真是来抢功劳的？”
“我看很有可能，要知道裴世子以前可从来不参与朝政的。”
“没想到堂堂齐王世子，竟是坐享其成的小人。”
“也不知道齐王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他的，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想冒领他人功劳，怎就如此无耻呢。”
本是指责裴铮过分，但后来众人的矛头直指齐王。
这让齐王顿觉颜面无关。
他目光阴沉的看向裴铮，“孽畜你还不赶紧退下，这里岂是你胡闹的地方！”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比他更恼火的怒呵声响起，“裴锦泽你骂谁孽畜！”
进殿一直沉默的德王突然发难，吓的齐王腿软的厉害。
他仓皇转头，果然对上自家老丈人喷火的双眸，他小心翼翼的打招呼，“父王……”
“别叫老子父王，”德王火冒三丈地挡在裴铮身前，“铮儿虽姓裴，但也有我德王府的血脉，你敢埋汰他，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削你？”
齐王被惊的后退两步。
刚刚数落裴铮的众位大臣，更是安静如鸡。
德王看似训斥齐王，但实际是在震慑他们，因为他们刚刚说了裴世子的坏话。
天杀的，他们真是晕头了，裴世子再有不是，也不是他们能埋汰的啊。
谁不知道他身后站着一大群惹不起的老祖宗。
齐王跟他们一样也是后悔的很，但还没忘小心翼翼的替自己辩解，“父王这是个误会，小婿没想埋汰这孽子，实在是……”
“是什么是，你敢当着安宁的面说这话吗？”
齐王被吼得震耳欲聋，心里默默盘算：得罪老丈人，无非是被吼几嗓子，但若是让他娘知道，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思来想去，他果断的闭嘴，并默默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再吱声。
德王见状满意的轻哼两声，警告的目光一一扫过刚才发言的大臣后，终于看向龙椅上的楚元康。
“皇上，江南之行徐相确实辛苦了，但说劳苦功高怕是不妥。”
这是配合裴铮，质疑楚元康的决策。
若是换作他人，别说楚元康，在场的随便谁都 会跳出来指责他对皇上不敬。
但这人是德王，不仅历经三朝，还在皇室宗亲里德高望重。
是以，没人敢随意吱声，就怕被牵连。
楚元康心中暗恨，但面上温润有加地附和，“德王说的是。”
德王轻哼，看楚元康的目光满是嫌弃。
若这小子坚持己见地要赏徐弘德，还能让人高看两眼，但他没有。
身为帝王，如此轻易的被人影响自己的决定，实在是不该。
楚元康敏锐的感受到德王的情绪变化，以为他是不满自己的态度，连忙放低姿态询问，“不知德王有何高见？”
“此次江南赈灾的人，可不止徐相一人，皇上理应一视同仁。”
这是光明正大地替裴铮邀功？
楚元康面色不改，淡定表态，“德王说的是，这次阿铮也建树不少，确实应该一同赏赐。”
说完看向裴铮，“阿铮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