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施恩的语气,让人不喜。
裴铮轻撩眼皮,漫不经心地回道:
“牵线江南乡绅捐银捐粮的是徐大小姐,给百姓施药施医的是广誉堂的李大夫,发现灾粮失窃上门追回的是华昭。”
“既然他们每个人都为赈灾做出了贡献,那便每人都要赏。”
四目相对。
楚元康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不明白裴铮为何替他人讨赏。
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裴铮神色淡定从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不对。
见楚元康迟迟不说好,他略带不耐烦的催促,“你想食言?”
“朕只是诧异阿铮你竟替他人讨赏。”
裴铮神色不变,话里多了几分嘲讽,“赏罚分明,是一国之君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这话大有如果楚元康不赏徐明曦等人,便不配为君的意思。
楚元康眼里煞气一闪而过,但又很快散去。
他故作大方的挥手,“都赏,所有对江南赈灾有功的人,朕都一视同仁的重赏。”
裴铮勾唇一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当即如数家珍的建议,“徐家不缺钱财,就赏徐大小姐一个县主封号吧。华昭素来喜欢骑射,皇上可以把龙月弓赏他,至于广誉堂李大夫,在京城救死扶伤多年,皇上赏他一栋宅子不为过。”
饶是楚元康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裴铮会如此不客气。
他咬牙呵笑,“阿铮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所以,皇上是不想给?”
算计好了又如何,他敢不给吗?
“朕……”楚元康感受到德王几个老头落在他身上的死亡凝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真就不敢不给。
那几个老头,一个比一个的难搞。
尤其是德王,手里还有根皇祖父亲赐的打王鞭,他开罪不起。
只能憋屈点头,“就按阿铮说的赏。”
“那我就先替他们谢过皇上大恩了。”
说是道谢,但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别说叩拜,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看的楚元康额角青筋直跳,却又不得不补上一句,“除开他们,阿铮你也得重赏。”
裴铮挑眉轻笑,“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我要凤仪宫的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乃是皇后的心头宝,朕……”
见他拒绝,德王赶紧帮腔,“皇后身强体壮,压根用不上人参。不如就送给铮儿,若皇后有意见,臣愿意用千金来换。”
“不用换了,安公公你去凤仪宫拿来给阿铮。”
楚元康略有些无语,县主封号都是说送就送,又岂会差这么一株人参。
“皇上大气,”德王高喊一声。
紧接着他身后的文武百官,全部跟着高喊,“皇上大气。”
楚元康被气的直抽嘴,但又无可奈何。
只能赶紧转移话题,大声宣布道:“赵家小姐发现矿山有功,特封为玥贵妃。”
一石惊起千层浪。
有人惊讶,“赵家什么时候发现了矿山,咋都没听说过?”
也有人诧异,“早就听说赵家要出位娘娘,但也没说是皇后之下的贵妃啊。”
更有人感慨,“我说赵大人今日怎么红光满面的,原来是有喜事啊。”
“只有我好奇,那矿山在哪,赵家小姐又是如何发现的吗?”
“对啊,赵家小姐养在深闺都能发现矿山,那我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不是也可以去发现金山银山?”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理这矿山?”
“也不知道这矿山质地如何,采出来的会是何种矿质呢?”
跟赵浅月被封为玥贵妃相比,大臣们的关注点都落在了矿山上。
也没人再继续讨论江南赈灾的赏赐问题,本应该被重赏的徐弘德,突然变成了狗不理。
他站在文臣队列里,借低头的动作掩饰面上的愤恨表情,心里对裴铮的恼意到达顶峰,连带着徐明曦和李新明也被他恼上。
该死的,若没有他们,他一定能大赚一笔的。
感受到徐弘德的视线,裴铮转头轻飘飘的看来,在他脸上稍作停留。
随后慢悠悠的向楚元康发问,“大楚已多年不出矿山,皇上确定没被人蒙骗?”
熟悉的铮氏嘲讽,让众人不由得沉默。
但难得楚元康没有生气,而是略带得意的宣布,“朕已派人前去堪察,若属实自会派人前去采挖。”
若能采出黄金来充实国库,他就不用再受制于人。
担心裴铮再说扫兴的话,赵明丰抓住机会高唱,“天佑我大楚,恭喜皇上。”
百官赶紧跟着高唱,“天佑我大楚,恭喜皇上。”
“此事多亏赵爱卿教女有方,”楚元康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赵明丰瞬间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一声高过一声的恭贺,让被冷落的徐弘德心嫉妒的变形。
偏偏还有人不放过他。
“徐相可是有些后悔?原本你家二姑娘也是有机会入宫为妃的,可偏偏她选择了周世安。”
徐弘德恼火抬头,正好对上一张年轻的脸。
他眯着眼睛辨认片刻,终于记起此人正是新上凭的户部尚书。
见他认出自己,樊承安笑嘻嘻的继续往他心口插刀子。
“倘若今日被封贵妃的是徐二姑娘,那被众星捧月的就是徐相你了呀。”
一口闷气硬在徐弘德胸口,进退皆难。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身前哪里还有樊承安的影子。
*
赵浅月被封玥贵妃的消息,随着圣旨下达赵家,被传的全城皆知。
周晴雪作为最早知道消息的一批人,气的要去找楚元康问个究竟,被阿蛮劝住。
主仆二人密谋半个时辰后,周晴雪恢复冷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宫外赵家门庭若市,一箱又一箱的恭贺礼物被送进赵家。
而一街之隔的丞相府,冷冷清清。
徐弘德下朝回府,在门口停了许久。
正准备回院歇着时,一辆灰色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
许久不见的徐明月,缓缓从马车里出来。
看到徐弘德的瞬间,她眼眶泛红的快步走来,“爹您回来了。”
徐弘德坐在木制轮椅里,受伤的那条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眼看着徐明月直扑过来,轮椅后的徐坊赶紧推着徐弘德避开。
这一幕在徐明月看来,便是徐弘德不待见她。
她忍不住痛哭出声,“爹,我是你疼爱的月儿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淡呢?”
她喊的撕心裂肺般,徐弘德却眸光无温地看着她。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
徐明月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