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曦抬眼轻扫一眼食盒，淡声说道，“搁那儿吧。”
爱吃糖醋小排和红烧鱼的是过去的徐明曦，她个人更偏辛辣口味。
之前为了不让姜皖发现端倪，所以每次姜皖说这是她爱吃的菜时，她会附和着吃上一些。
但今天她不想再勉强自己。
哪怕姜皖这个时候让人送饭菜过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白天不相信她的事内疚，她依旧不太想配合。
白术见她兴致不高，默默放下食盒，又示意绿芜和白薇一同退下。
最后屋子里留下徐明曦一人，她索性又回到书房，继续理顺下午写到一半的思路。
四年前，她隐瞒贵妃身份出宫，跟万毒门的纪疯子在青城有过一场恶战。
纪疯子，人如其名，为毒疯狂，号称能让世间万物皆成毒，也能为天下所有毒药配制解药。
但那是没遇见顾青萝之前。
青城之战，纪疯子败在她的梦回下，便依照约定不再号称天下最毒，也答应会约束门内弟子谨言慎行，不轻易踏进京城半步。
可才短短四年，万毒门弟子不仅出现在京城，还敢对裴铮下毒。
甚至用的噬魂散，都类似于她的梦回。
纪疯子为什么要言而无信，裴铮为何每次去皇觉寺都要找怀恩大师开解心结，让万毒门对裴铮动手的人又是谁？
种种疑惑聚集在徐明曦的脑海里，让她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直忽略了的。
思忖许久，徐明曦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放下笔站到窗台前，看着浓郁的夜色出神。
突然空气中传来异样，很快窗子外的大树上有人影晃过。
徐明曦警觉地将玲珑鞭握在手里。
广誉堂的人没她的命令，不敢随意出现在丞相府，府里的护院也都只敢在院外巡逻。
所以现在来的人是谁？
这时窗外树梢上传来轻笑，“警觉性不错，但你这院子漏洞百出，别说是本座即便是江湖宵小也足够来去自由。”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徐明曦凝神。
借着烛火的映照，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青面獠牙面具。
“是你！”
虹湖画舫上掐她脖子，刺杀周晴雪那晚想夺虎符的点苍阁阁主？
上次拍卖会，她预想着点苍阁不会缺席，但事实上他们连人影都没有。
现在却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徐明曦皱着眉头打量着树梢上的男人，生的极高，但这会子整个人都笼罩在镶金边大黑袍里。
黑袍的兜帽宽大无比，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的半块獠牙面具为他整个人增加了几分阴森冷峻，再加上此刻的夜色，仿佛他整个人都要被黑暗吞噬一般。
徐明曦跃出窗台，严阵以待。
但男人却是漫不经心的轻笑，“一眼便认出本座，难不成自虹湖那日后，便对本座念念不忘？”
清冷无比的声音，却说出如此轻挑的话。
徐明曦手中玲珑鞭毫不犹豫地出手，鞭尾眼看着就要扫向男人脸庞时，他骤然后退避开。
随后身姿轻盈地落在徐明曦不远处。
徐明曦继续甩动玲珑鞭，但最后都在最后关头被男人给避开。
不早不晚，就在最后关头。
恰到好处的像是在耍着人玩。
徐明曦怒上心头，使出浑身解数时，鞭子被男人给揪住。
依旧是近乎清冷的声音，但这次明显要正经许多。
他说，“本座今日过来并无恶意，你也不用如此防备本座。”
徐明曦不信，手上暗中用力，但不管她怎么使劲就是不能将鞭子从男人手里抽回来。
气急的她，只好厉声质问，“你贸然到访有何目的？”
“只是来告诉你，万毒门内动荡不安，纪疯子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被不少人钻了空子。”
“你怎会知道我在忧心万毒门一事，你到底是谁？”
“上次城郊，你不是已经知晓本座来自点苍阁了吗？”
男人回答的慢条斯理，目光丝毫不错的落在徐明曦脸上。
若徐明曦细看，还能看到他眼里隐约的笑意。
“是不是在想，本座是怎么认出你就是那晚刺杀周晴雪之人？”
徐明曦微默，她心里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那晚她刻意绕远路甩开那跟踪之人，为何他们还会知道她出自丞相府。
“你手里这鞭子倒让本座想起一位故人，”男人再次开口，徐明曦听的突然一凛。
“什么故人？”
“准确的来说，是故人的妹妹。印象中那个小姑娘最爱穿一袭红裙，手持玲珑鞭，明艳张扬却又不骄纵任性。”
徐明曦心头大骇。
爱穿红裙，手持玲珑鞭，这基本是顾青萝入宫前的标志。
此人如此熟悉，想必是见过那时的顾青萝。
可她却并不记得自己跟点苍阁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兄长们有这么一位朋友。
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徐明曦最终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她淡声回应，“我印象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位姑娘，而且她有四位兄长，不知阁下是她哪位兄长的旧友？”
“顾锦零，江湖人称玉面蛟龙。”
徐明曦很惊讶，二哥顾锦零不如大哥沉稳，但心思灵活，多智近妖，平时最爱捉弄四哥。
她回京时二哥已经在军中就职多年，她经常听四哥说起二哥的辉煌。
说是二哥进军营前，曾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年，还因为长的俊俏潇洒，出手凌厉狠绝，被江湖人送外号玉面蛟龙。
“那你可知顾锦零最怕何物？”
“狗！堂堂江湖枭雄，极为害怕绒毛狗。”
徐明曦松了口气，这事被二哥当作羞耻，他绝不会主动广而告之，能知道的都是二哥极为信任之人。
所以这人真是二哥在江湖上的朋友。
“既然你是顾二哥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日后只要你不蓄意挑事，我自然也不会对你拔剑相向。”
她难得的温和下来，男人却隐约有些不满意，意味不明的问道，“你对顾锦零也很了解？”
一个也字，让徐明曦不自觉地皱眉。
沉默片刻后，她恢复从容，清冷开口道，“不止是顾二哥，顾家其他人我也很了解。”
男人呵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朝徐明曦抛来，“这是救命之恩的谢礼，以后我们不必兵戎相见。”
徐明曦顺手接住，发现是一把玄铁匕首。
拔开刀鞘， 匕首周身寒气乍泄，吹毛断发，极为锋利。
仅是一眼，徐明曦便喜欢上。
于是她也没客气，直接收下。
同时她很疑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罗清。”
夜色中，男人的声音清冷凉薄，但又悠远绵长。
徐明曦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