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爸爸和梅妈妈从医院回来，看到自己家门敞开着，大吃一惊，急忙跑进屋子里，却看到梅子墨正躺在自己床上睡觉，两人疑惑地对看了一眼，但还是悄悄地退了出来，把房门轻轻地关上。
“你说儿子怎么突然回来了？昨天不是答应了不回家的吗？”梅妈妈问。
梅爸爸抽了一口烟说到：“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了吧！等他睡醒了再问问。”
“嗯。”梅妈妈点点头，接着说：“儿子好久没有回来了，我去菜市场买点菜，晚上给他做顿好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梅爸爸说。
“不用。”梅妈妈摆摆手，说：“你在家休息吧！我去去就回来。”
梅子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周围一眼，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正在家里。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父母两人正坐在客厅里看无声电视，梅妈妈听到动静立马回过了头，说：“儿子，你醒了，快洗把脸吃饭，我给你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梅子墨点点头，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水有些凉，他却混不在意。
“儿子，多吃点。”梅妈妈不停地往梅子墨碗里夹菜。
“爸，妈，你们也吃。”梅子墨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想到自己下午回来看到饭桌上只有两盘青菜的情景，鼻子不由得有些酸涩。
“儿子，陪爸去门口坐坐。”吃完饭后，梅爸爸对梅子墨说。
“好。”梅子墨应着搬了两条小木凳到门口，这凳子还是他小时候，父亲去山里砍柴亲手做的呢，年龄都和他差不多了，所有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平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梅爸爸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又想到什么，将手收了回来说：“你还是抽自己的烟吧！”
“没事。”梅子墨从梅爸爸手里结过那支香烟。
“这烟太烈了，你不适合抽。”梅爸爸说，他是做苦力活的，烈一点的烟能让他更有精神一些，久而久之，抽其他的烟就不习惯了，感觉没味儿。
“我尝尝。”梅子墨接过打火机点燃香烟，放进嘴里抽了一口，味道太重，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没事吧？”梅爸爸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说：“我都说了不合适，非要逞能。”
梅子墨摇摇头，又吸了一下，问：“爸，你说如果我当初不上大学，也和他们一样出去打工，现在会不会让你和妈过好一点？”
“儿子，你知道你爸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吗？”梅爸爸问。
“什么事？”梅子墨好奇地问。
“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培养出了你这一个大学生。”梅爸爸说。
“可就算是大学生又怎么样呢？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金钱不说，我现在的生活还不如他们过得好呢，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大学？”梅子墨说。
“我没读过书，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当初，你要是没有考上大学也就算了，你考上了，我就有义务让你把学读完。我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兄弟姐妹又多，连填饱肚子都是一个大问题，你爷爷没有能力送我去上学，以至于我大字不识一个，因为这事情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当个睁眼瞎，不想你和我一样就在这农村里待一辈子。”梅爸爸说。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浪费了那四年时间。”梅子墨说，对于他这样家庭的孩子，读大学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
“儿子，你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书一点用都没有吗？其实不然，你现在在大公司上班，当了经理，管着手底下那么多人，你说你要是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吗？可能一辈子就和我一样只能在工地干苦力，所以说那四年时间并没有浪费。”梅爸爸拍了拍梅子墨的肩膀说。
“那或许并不比现在差呢？”梅子墨说。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时间回不到四年前，生活在继续，你要往前看。一个人的路在他出生那时候就注定了，无论你怎么选择怎么做，最终都会回到为你设定好的那条路上。”梅爸爸说。
“可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浪费了家里那么多钱，到现在，还没能让你和妈过上好日子。”梅子墨低着头说，当初他也是一番雄心壮志，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就可以让父母在家享福，结果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他发现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儿子，你要相信，一个人的付出会有收获的，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来的。读书没读书，是会有区别的，否则人怎么都在不停地学习呢！你不要太大压力，不要一直想着马上赚大钱，我和你妈现在身子骨还行，还可以出去做点活，不需要你给我们养老，就是你马上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家里也拿不出多少钱来。”梅爸爸说，他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愁得睡不着。
“爸，我……”梅子墨叫了一声，却怎么也无法把沈薇薇的事情说出来。
“怎么了？”梅爸爸问。
“我……我要结婚了。”过了良久，梅子墨深吸口气，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梅爸爸惊呼一声，手里的香烟差点掉到了地上，昨天才说连女朋友都没有，今天就说要结婚了，他都要被梅子墨弄糊涂了。
“我要结婚了。”梅子墨又重复了一遍。
“到底怎么回事啊？”梅爸爸问。
“她怀孕了。”梅子墨低着头回答。
“女方是什么个情况？”梅爸爸问。
“是我以前的同学，毕业后就没有联系了，今年在杭州偶然遇到，现在在上海工作，开一家咖啡馆。”梅子墨三言两语就把沈薇薇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家里知道了吗？是个什么说法？”梅爸爸又问。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她父母。”梅子墨摇摇头说。
“也不知道女方要多少聘礼，我们家这个情况……哎！”梅爸爸叹息到。
“她说先领证，不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梅子墨说。
“那我们家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啊！这样太委屈人家姑娘，这个事情，还是要双方父母坐下来谈一谈。”梅爸爸说。
“我过两天再给她打电话说这个事情。”梅子墨说，即为人父并没有让他高兴，反而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绳子紧紧地将他缠绕，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却无力反抗。
“儿子，你不高兴？”梅爸爸问。
“爸，我觉得很痛苦，我的心里有另一个女人。”梅子墨说。
“怎么回事？”梅爸爸看向梅子墨。
梅子墨将他和夏听雨的事娓娓道来，虽然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毕竟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有时候他觉得父亲是一个很有生活智慧的人，所以他把藏在心里的话告诉了父亲，希望能帮助他解开心里的结：“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她，站在远远地地方看着她，可是在薇薇和我说怀孕要结婚的时候，我努力压制了很久才没有说出不字来，我觉得自己连守候她的资格都没有了，这让我很痛苦。”
“儿子，成年人和孩童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犯了错误要承担责任，你做错了事情，对你们的爱情不忠贞，在你走错路或者即将走错的时候，你就应该要想到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不能怀有侥幸心理。”梅爸爸说。
“我知道，我也很后悔。”梅子墨说。
“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无法倒流，与其这样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不如把过去的一切遗忘，重新开始。”梅爸爸劝到。
“但是我忘不了，每当我闭上眼睛，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她笑着叫我名字时的样子，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我总会想起那天她哭得那么悲伤绝望，我的心就跟着疼了起来。关于她所有的一切，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我们断了联系，她回了北京，我想着这样也好，她那样一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孩不该跟着我吃苦，她值得更好的人对她，我远远地看着她笑，看着她幸福也就够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连这个权利都要剥夺？”梅子墨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所认为的守候她根本就不需要。”梅爸爸说。
“我不管她需不需要，我只是想这么做，我辜负了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只有这么做我的愧疚才能少一点点。”梅子墨说。
“任何事情都忌讳钻牛角尖。我听你说，她能为了你放弃优越的生活，甚至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那她一定是很爱你的。即使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会伤心难过，甚至会恨你，但心里肯定还是希望你幸福的。而且我觉得这个小姑娘比你洒脱，她知道你们的感情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所以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她未必就真的不爱你了，但她知道你们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她回去北京，回到自己原先的轨道去生活，这对你们来说未尝是不好的。”梅爸爸说，虽然他有点可惜梅子墨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好的，婚姻要门当户对，感情要势均力敌，这样才能长久。
“可是，我……”梅子墨还想说什么，被梅爸爸摆摆手打断了：“我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如果每一件事我都放不下，那我的生活就太痛苦了。每个人都一样，都要去遗忘和舍弃，你要清楚地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自己可以通过努力得到，你也要承认有些东西是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那么就不要为了这些东西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尽管你觉得可惜。”
“可我现在没办法接受薇薇，甚至连孩子也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梅子墨苦恼地说。
“你接受不了薇薇，是因为你的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另一个女孩，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发现她的好，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去接受呢？”梅爸爸说。
“可我不爱她。”梅子墨说。
“既然当初你能因为她背叛了另一个女孩，说明她的身上是有吸引你的地方，你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你对那个女孩的愧疚让你压抑了对她的爱，你只有告诉自己你不爱她，你当初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样你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可事实却不是这样。”梅爸爸说，最后总结了一句说：“或许这个女孩更适合你。”
“爸，你和妈当初是怎么认识的？”梅子墨问。
“我和你妈啊！”梅爸爸抽了一口烟，接着说：“是在一次赶集的时候认识的，就这样看对眼了，你爷爷家穷啊，你外公不同意，但你妈铁了心要嫁给我，后来你外公没办法，只好同意了，那时候真是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能让她享过一天福，她也从没有抱怨过一句，真是委屈她了。”
“老夫老妻的了，你讲这些干什么，也不怕孩子笑话。这些年虽说没有享过什么福，但你对我这么好，我这一辈子也知足了。女人幸不幸福不是看有多少金钱，而是看有没有一个人会珍惜她照顾她。”不知何时，梅妈妈出现在两人身后说到。
梅子墨看着父母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莫名地感动，他希望他也能和一个女人这样携手走完一生，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儿子，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后悔自责都无济于事，要向前看，生活才会有意义。你伤害了一个女孩，就不要再辜负另一个，况且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一个男人，可以没钱没权，但如果连这点责任心都没有，那他就枉为男人了。”梅爸爸说。
“儿子，在你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知道一时之间你会有些接受不了，因为这意味着你的角色要开始发生转变，你肩上的担子也会更重，但当你去面对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没有那么难。”梅妈妈接着说。
“我知道了。”梅子墨说，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了。
“尽快安排和那女孩的父母见个面，这个事情要我们先做，礼数要周全。”梅妈妈说。
“嗯，我等会就给他打电话。”梅子墨点头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