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雨这一觉睡到了四五点,她是被楼下的喧闹声吵醒的,她揉揉了太阳穴,看了一眼摆放在床头柜上的时钟,指针已经快指向五了,她心里一惊,猛的从床上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只感觉天旋地转,若不是及时扶住旁边的桌子,只怕此刻已经摔倒在地了。
夏听雨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才慢慢地走进卫生间用洗了一把脸,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就打开房门,准备下楼去。
没想到却在楼梯口碰到了余楚天,他笑着说:“醒了?我还正准备叫你呢!”
“不是说两个小时就叫我吗?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夏听雨说。
“我上去看过你,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夜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在呢,你的心意叔叔会感受到的,如今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余楚天说。
“我额头上的毛巾是你放的?”夏听雨问,其实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擦脸,可是她真的太累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后来就又睡过去了。
“嗯,看你半夜烧得厉害,就用湿毛巾给你降降温,有没有感觉好点了?”余楚天问。
“好多了。”夏听雨说。
余楚天伸手探上夏听雨的额头说:“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烫了,但是体温还是偏低,你衣服要多穿点。”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夏听雨看着余楚天说。
“我没关系。”余楚天笑着说,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最多就是在床上闭目养神两三个小时,尽管有些疲惫,但为了夏听雨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夏听雨说,她没有兄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让她很无措害怕,还好有余楚天一直陪在身边,让她安心了不少。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好了,赶紧下去吧!”余楚天说。
此时天刚蒙蒙亮,大厅里好几个人在不停地忙碌着,请来的乐手演奏着哀乐,整个房子笼罩着一股凄清悲凉的氛围。
六七点钟左右,陆陆续续有人来进行最后的遗体告别,夏宏廷生前的好朋友和同事等都来了,尽管人很多,但都保持着肃穆,夏听雨和夏听絮陪伴在李月霞身边,向每一个前来的人致谢。
这个仪式一直持续到了八九点,大家就坐上车子前往殡仪馆。
当遗体被抬出来,将要送进焚烧炉的时候,李月霞突然情绪失控,挣脱开女儿的手,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夏宏廷的遗体,放声大哭。
“妈,你别这样,让爸安心地走吧!”夏听雨上去抓着李月霞的手说,经营的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宏廷,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走了,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怎么不连我一起带走了,你让我一个人以后要怎么活啊?”李月霞哭着说。
“妈,你别这样。”夏听絮抱住母亲,母女三人哭做一团,亲人的离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伯母,请节哀,好好送伯父最后一程吧!要不然他也去得不安心。”余楚天走上前去安慰说。
“妈。”夏听雨叫了一声将李月霞扶了起来,尽管她也很悲伤,但这个时候她一定要理智一些,不能感情用事,父亲走了,她要承担起照顾母亲和妹妹的责任。
从殡仪馆出来,天上飘起了小雪,夏听雨捧着父亲的骨灰盒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余楚天在旁边为她撑着伞,夏听絮扶着母亲跟在后面。此时李月霞已经哭到虚脱,全靠女儿扶着才勉强往前走。
冗长的仪式过后,夏听雨亲手将父亲的骨灰盒放进了墓地里,当她看着工人将石砖一块块砌起来的时候,那种天人永隔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她的心,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强忍住将工人推开的冲动,看着他将砖块完全堆砌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爸……”夏听雨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然后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妈,你怎么了?”突然夏听絮一声惊叫,只见李月霞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夏听雨强忍住悲痛,和妹妹带着母亲去了医院,前来参加葬礼的人由亲戚和余楚天一起招呼,父亲已经出世了,母亲不能再出一点点事,否则她真得承受不住。
李月霞是由于这几天刺激过度,加上没有休息好才昏迷的,还没有到医院就已经醒来了。
“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夏听雨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李月霞靠在夏听雨身上虚弱地说,又问到:“我们这是去哪?”
“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夏听雨回答说。
“我不去医院。”李月霞拒绝到。
“妈,你这几天已经昏迷两次了,我和小絮都很担心,我们只是去检查一下身体,不会住院的。”夏听雨说到。
“我不想去医院,你爸爸就是在那里去世的。那天进了手术室,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说着李月霞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夏听雨沉默了一会,对司机说:“回去吧!不去医院了。”
母女三人回了家,客人已经都散去了,只留下几个要好的朋友和关系密切的亲戚,看到他们回来,不免又关心了几句,见没有什么大碍,说了一会话也就各自离去了。
“妈,我扶你上去休息一会,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我和小絮担心。”夏听雨说。
李月霞点点头,回到楼上房间就躺下休息了,她睡不着,心里好像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心,可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只好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姐,我有事和你说。”夏听絮看到夏听雨走下楼,站了起来说到。
“什么事?”夏听雨走到夏听絮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问。
“我不想去美国了。”夏听絮说。
“嗯?怎么不去了?你的学习才刚刚开始。”夏听雨问。
“我不想去了,当初爸爸的意思是让我毕业了回国来公司上班,反正早晚都是要进公司的,与其学理论还不如亲自实践,这样学到的东西没准更多。”夏听絮说。
“小絮,你千万别为了我,怕我辛苦就放弃学业,我的意思是你先把学业完成,再回公司上班也不迟。”夏听雨想了想说。
“姐,我不想再去了,在那里举目无亲我不想一个人在那里,很孤独。”夏听絮说,没有远离家乡的人是体会不了这种感觉的,每到深夜,思念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裹在里面,难以呼吸。
“你再好好想一想,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以后不会后悔就好。”夏听雨说。
“嗯,我会再好好考虑一下的,谢谢你姐。”夏听絮说。
“好了,上去休息一会吧,反正一时半会也不着急回学校。”夏听雨说。
“嗯,姐,你也要注意身体,听楚天哥说你都生病了。”夏听絮有些担心地说。
“我没事,你先上去吧!我和楚天说几句话。”夏听雨宽慰到。
见夏听絮上了楼,夏听雨才回转到小花园去找余楚天。
余楚天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夏听雨来了,连忙掐灭手里的香烟。
“伯母去休息了?”余楚天站起来问。
“嗯。”夏听雨抬头看着母亲的房间说:“我知道她睡不着的,她现在一定很痛苦,爸爸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大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既然伤痛已经产生,但就只能交给时间了。”余楚天说。
“我知道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但是这个过程太痛苦了,我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撑住,她不能再有任何一点闪失了,否则我一定会疯了的。”夏听雨说。
“不会有事的,别想那么多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余楚天说。
“今天早上我捧着我爸的骨灰盒时,心想人这一辈子不论是风光无限还是穷困潦倒,最后都免不了一抔黄土的命运,人这一生到底是追求什么呢?不管是风光大葬还是两三片草席裹身,死去的人又能知道什么呢?”夏听雨茫然地说。
“人努力,或许是为了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当一个人有钱有权了之后,很多外界的因素就影响不了你了,你也可以比较随心所欲地做自己的事情。好比说你现在家财万贯,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去哪里旅游都可以,而如果你每个月只拿着四五千的工资,就连三餐温饱都是一个问题,更不要说到处旅游体验生活了。”余楚天说。
“可是相应的,人的权利越大,身上的责任也就越重,有时候你的一个决定或想法不仅会影响到自己,还会影响到别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夏听雨说。
“小雨,你是不是觉得累了?”余楚天问,他明显的感觉到夏听雨话里的情绪。
“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怕,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人在背后坚定地支持我帮助我,可是现在爸爸走了,我身后的大山轰然倒塌,我觉得很害怕,我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为我出谋划策,指点迷津我就觉得很恐慌,我也没有哥哥,照顾妈妈和妹妹的责任一下子落到了我身上,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夏听雨说。
“你没有听过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现在就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其实没有哪一个人是天生就会的,都是靠后天的努力和磨炼,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的。以后在工作上遇到任何不会的都可以来找我,再怎么说,我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余楚天宽慰到。
“我觉得很累。”夏听雨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身心俱疲,现在只想缩进自己的壳里,什么都不做,可是身上的担子又让她不敢放松。
“我理解你,伯父突然去世对你们打击很大,你很害怕,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还在发烧,不可以再吹风了。公司的事情先放两天,等你把身体养好了再去上班。”余楚天说着将夏听雨带回了屋子里面。
“我没事。”夏听雨摆摆手说,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时之间,颇有些尴尬。
“还说没事,本来就发烧,今天还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颗退烧药,吃完了就好好去睡觉,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给我放在一边。”余楚天说。
“你这几天都没有去公司,没事吧?还有梓浩,他怎么样了?”夏听雨问。
“公司又不是离了我就运行不下去了,那这样的话我养着那么多人干什么,梓浩也很好,他还说让我多陪你几天,不用着急回家。”余楚天想到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儿子,不由得笑了一声。
“好久没见梓浩了,还挺想他的呢!”夏听雨说。
“把药吃了,然后回房间睡觉,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余楚天说。
“你要回去了吗?”夏听雨问。
“嗯,我等会就回去,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余楚天说,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可他现在和夏听雨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只好选择离去。
“这几天谢谢你,等过段时间我请你吃饭。”夏听雨说。
“好了,赶紧上去睡觉。”余楚天看着夏听雨上了楼才出门发动车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