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会儿后。
沈明容独自一人站在阁楼下,却没迈出脚去,只看着北边那亮着灯火的书房。
赵表哥今日受了重伤,这会儿却在书房里,她身为一个大夫,理应提醒他。
可他今日已定亲……
“长乐郡主?”
正这时,萧定从里头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那儿的沈明容,不由诧异了句,随即行礼,“老奴见过长乐郡主。”
老奴?
这几日她都没过来北边,自然也不知道他身边换了个人,这会儿见了才知。
不过……
“你是……”
看着萧定,沈明容小山眉便蹙了起来,眸子里浮上一丝惊讶,“你是那间茶馆的掌柜?”
“掌柜不掌柜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老奴被派来伺候少爷,”萧定早就想到她会惊讶,自然也不意外,只笑笑,“往后在这长公主府,还要仰仗长乐郡主照拂一二了。”
还真是!
听他半点十分爽快地承认,沈明容还有些诧异,不过心里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赵表哥的背后靠山,一定是命阁!
“老伯言重了,”知道眼前就是那个只手捏断长剑的掌柜后,沈明容眸底便多了一丝防备,态度却客气了不少,“赵表哥今日受了重伤,不过赵表哥如今已和六公主定亲,我不便进去,还请老伯为我将这个,代交给赵表哥。”
嗯?
听到她说的,萧定就低头扫了眼她递过来的,是一个小瓷瓶,却没伸手去接。
“这是我白日里给赵表哥吃过的药丸,对赵表哥的伤势,极为有效,”沈明容见了,便耐着性子解释了句,又道,“自然了,老伯若是信不过我,也可请他人过目。”
“……”萧定还从来没想过,她会这般直白,不过怔愣过后,倒是对她高看几分,点头接过,“既如此,那老奴便代少爷收下了,有劳长乐郡主这般晚了,还特意过来送药。”
“应该的。”
沈明容抿了抿嘴,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见窗户上映出来的那抹修长身影,不觉蹙眉,“还有一事,劳烦老伯一会儿记得和赵表哥说,他如今伤势未愈,又险些伤及心脏,需要卧榻休养。”
“事务再多再繁忙,也应注重自己的身子,别落下了病根。”
下意识地交代了这么一番,沈明容也不管萧定听没听到,道了句“告辞”,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定见了,侧头看了眼窗户上的人影,随即眼里有了笑意。
这长乐郡主,是在气主子不知爱护身子。
……
在沈明容离开后不久,赵从安便从书房出来了,瞥了眼萧定,凤眸微凉,“往后她再来,不管送什么,都不收。”
不收?
萧定听了,随即心里便明白了,主子这是逼自己忘了长乐郡主,可感情这种东西,一旦产生,便绝不可能忘。
除非……主子失忆了。
不过那极少见,主子也不会愿意。
“是,”萧定没劝他,只轻声应下,但还是想起沈明容叮嘱的事,便道,“主子,方才长乐郡主说过,让您不要——”
“何时她成了你的主子了?”赵从安却不愿听,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凤眸瞥向他手里的小瓷瓶,“把东西拿来。”
嗯?
萧定正要跪下禀明忠心,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由一愣。
可随即,萧定就回过了神来,虽困惑,但还是将那小瓷瓶递了过去。
主子方才不是说……不收长乐郡主送的东西么?
“你过来,我吩咐你一件事。”他正困惑着,就听赵从安淡淡开口。
萧定赶忙敛去心头思绪,走上前,凑到他身侧听他说。
一小会儿后,萧定眉心紧锁,朝他拱手,“老奴这便去办。”
对于萧定的能力,赵从安并不怀疑,只淡淡地“嗯”了声。
很快,萧定便匆匆离开了。
在萧定离开后,赵从安微眯凤眸,仿佛漫不经心般地看了眼南边,然后移开目光。
南边的灯火,熄了。
……
松竹堂。
谢文良为了“避嫌”,今日便未进宫赴宴,一整日都在房里。
这会儿已是深夜,宫宴再怎么也应该散了。
太子在南苑埋伏了十数个暗卫,武功皆是一等一的高强,可太子过于妇人之仁,一心只想来个英雄救美,不愿直接杀了那孽女。
可他好不容易才等来如此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何况,他可不愿意见到那孽女真的成为太子妃!
那十数个暗卫,其实早已被他假冒太子之意,下达了杀那孽女的命令!
这会儿,那孽女的尸体必定都已经凉透了!
光是想想,谢文良心里就有种十分解气的感觉,还哼起了愉快的小调儿。
可就在这时……
“老爷!”
谢涛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进来,神色看不出一丝一毫虚假,紧皱长眉,“老爷,长公主和县主方才已平安回府!”
“什么?!”
听到那句“县主已平安回府”,谢文良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愉快的小调儿也戛然而止。
“这不可能!”谢文良不信,那么多身手一等一的暗卫埋伏,那孽女还怎么可能会平安回来?!
“老爷,此事千真万确,”谢涛心里冷笑,面上却万分担忧,“奴才还打听到,今日大少爷护驾有功,陛下为大少爷和六公主赐了婚。”
“县主救回大少爷,为陛下积福,陛下便晋了长公主为大长公主,县主也成了郡主,那三道圣旨想必明日一早便会送来府里。”
“……”这一回,谢文良连说“什么”都说不出了,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
在确定谢涛没说笑后,谢文良整个人瞬间瘫坐在了地上,摇摇头,“这不可能的,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为何没人来告诉我?”
南苑围猎是晌午的事了,那孽女要是没事,太子怎么会不让人通知他?
若不是为了避嫌,怕别人怀疑到他,他今日怎么会不去?!
“老爷有所不知,太子因疑与云嫔有染一事,被禁足了,”看着灰头土脸却还愤怒不甘的老爷,谢涛心里无半分同情,面上却愁眉紧锁,“就连太子埋伏的那十几人,也,也不知是被谁给杀了。”
被谁?
那自然是……被那县主,不对,是被那郡主给杀了的。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轰隆!
谢文良只觉如遭雷击,一张老脸煞白无比,在这般夜色中,像极了鬼魅。
“噗!”
谢文良身子猛地一个前倾,一大口鲜血就这么给喷了出来,随即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