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且慢！”
裴皇后步履匆匆地从文德殿外进来，身上穿着出席祭祀时的最高规格凤袍，看了眼裴林辅后，便赶忙跪了下去，“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不要着急下定论，父亲他对陛下素来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写出那张契约来！”
话说完，裴皇后便朝天元帝跪了下去。
裴皇后是天元帝的发妻，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天元帝应该下来扶她，可偏偏，天元帝连动都没动一下，反倒……
“皇后，这儿是文德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还不赶紧回去！”天元帝一点颜面也不愿意给裴皇后留，甚至因为裴皇后的出现，反而更加震怒了起来。
他这前脚审问裴林辅，裴皇后后脚就来了。
要知道，今日虽是大朝会，可大朝会还没结束，裴皇后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越想，天元帝看向裴皇后的目光，便也越发不善了。
“陛下……”裴皇后却压根儿不知道天元帝心里所想，听到天元帝让自己回去，眼里便露出了不可置信来，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天元帝，“臣妾与陛下是结发夫妻，可几十年来，臣妾从未求过陛下什么。”
“今日，臣妾恳请陛下，重新审理父亲的事！”
她不相信，陛下纵然心里爱着姜婳那个贱人，可她为陛下付出了那么多，陛下还能一点也不给她颜面！
可偏偏……
天元帝一听到她说这番话，目中便泛起了凶光，怒斥道，“皇后你放肆！你与朕是结发夫妻，裴林辅也是你生父，可今日朕是在上朝，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是忘了不成？！”
“陛下！”
裴皇后自然是不甘心的，还想再开口，却听裴林辅自嘲一笑，“娘娘不必为老臣费心了，狡兔死、走狗烹，如今陛下已不需要老臣了，今日无论老臣怎么解释，陛下也都不会再相信。”
“娘娘回去吧，老臣绝不会连累到娘娘，只求娘娘多照拂如飞一些，老臣便能瞑目了。”
今日这是个死局啊！
沈明容先是派凌书礼来弹劾他，再派人来拿李氏说事。
最后，沈明容再奉上那张真到不能再真的契约作为杀招。
自然了，真正打开这个杀招的，是她派人让皇后娘娘赶过来。
以陛下对他们裴家的忌惮，前后一联系，这个局就不可能再解得开了啊！
不得不说，那沈明容确实是个玩计谋的高手，假以时日，朝中未必还能有她的对手。
不过，她再如何厉害，也始终只是个女儿身，这也算是……老天爷最公平的地方了。
裴林辅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后，便朝天元帝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决绝地撞向了殿内的柱子。
可就在这时……
“裴国公这是打算以死来威胁陛下不成？”萧远山毫不费力地拦下他，却对着他冷嘲热讽。
裴林辅抬头一看，发现是萧远山在嘲讽自己，面色骤变。
完了，这萧远山才是沈明容埋下的真正杀招！
果然……
萧远山拦下了裴林辅后，便将他拎到了天元帝跟前，朝天元帝拱手，义正言辞道，“陛下！老臣怀疑，裴林辅方才撞柱的行为，是为了威胁陛下不再追究此事！”
一旁的凌书礼一听，立刻跟着附和，“没错！老臣也是这般认为的！陛下明明还未说要对他做什么惩治，可他却选择了撞死文德殿上，老臣怀疑，裴林辅就是在威胁陛下！”
有萧远山和凌书礼联手开口，朝堂上五分之四的朝臣便都跟着附和起来。
一时，文德殿上要求严惩裴林辅的声音如钟声般响亮。
天元帝的脸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扫了眼边上的两个侍卫，怒道，“来人，皇后病了，需要静养，把皇后带回宫去，请太医过去照料，何时病好了，何时再出来！”
裴家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原先他还觉得裴林辅不至于这么蠢，可如今看来，裴林辅就是这么蠢！
今日之事，裴林辅和裴皇后都必须严惩，否则便等于是被人挑衅了天子之威！
“陛下！”
裴皇后听得花容失色，赶忙开口解释，“陛下，臣妾没有生病，臣妾……”
可惜，天元帝压根儿不予理会，只冷冷地朝两个侍卫摆手。
那两个侍卫便再也不敢耽搁一下，立刻过去将裴皇后架起，道了声“得罪了”，便将裴皇后从文德殿上强行带走了。
裴林辅眼睁睁地看着裴皇后被人以这般屈辱的方式带走，却一句话也没说，老脸上满是自嘲。
他败了。
沈明容是个心狠手辣的。
或许，当初他就不该去找她，要是他不去找她，说不定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
这明明……最开始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啊，如何就演变成了这般了？
“裴林辅以下犯上，妄图胁迫朕，传朕口令，革去裴林辅内阁大臣一职，贬裴林辅为伯爵，”在裴皇后被带走后，天元帝便看向了裴林辅，目光中已满是冷意，大手一挥，“带下去！”
嘶！
一众朝臣听了，心里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从国公贬为伯爷，这可比把人杀了还让人难受啊！
不过，也没人会去同情裴林辅就是了。
毕竟，以萧远山为首的大半朝臣，都是追随昌平大长公主的，和裴林辅本就是对头，以凌书礼为首的，更是不可能去同情裴林辅。
至于天元帝一党的朝臣，平日里没哪个是不羡慕裴林辅的，说是羡慕，倒不如说是嫉妒。
如今裴林辅倒台，他们自然也就乐见其成。
“呵……”
听到天元帝说的，裴林辅也不辩解，却在侍卫来带他下去时，自嘲般地笑了笑，“老臣一生为陛下，对陛下忠心耿耿，可如今，陛下因为一张契约和几个人的供词，便否认了老臣的功绩。”
“老臣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只不过是，老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说着说着，裴林辅便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罢了罢了，老臣只盼着，陛下将来不会着了他人的道，否则，陛下将来也只会步了老臣的后尘。”
一袭长长的话，听得天元帝脸色越发难看，双拳越攥越紧，几乎是吼出来的，“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