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一如既往的厌恶,有不屑一顾的蔑视,也有……一丝怒火。
怒火?
沈明容身子一怔,暗道他果然是极为在乎赵嫣,见不得赵嫣受到半点伤害。
所以,他这是知道是她设计的赵嫣,想着为赵嫣报仇?
“明日,我会搬出长公主府。”赵从安凤眸冷漠地看着她,落下这么一句后,便转身毫不停留地进了屋。
“搬出长公主府?”
沈明容下意识地开口,却没得到他的回答,不禁蹙了蹙眉,想问他搬出长公主府后,要住哪儿,却又……问不出口。
他与她并不是亲表兄妹,二人也均与旁人定亲,并不该再有任何牵扯。
他搬出长公主府,是对的。
“郡主,赵侍郎要搬出长公主府?”青芽听了,颇为惊讶地问了句。
如今赵嫣都被降为县主了,赵侍郎不赶紧巴结大长公主,居然还要搬出长公主府!
赵侍郎的脑子……别是进水了吧?
“嗯,”沈明容心情难免会有些烦躁,并不愿过多地回答,只吩咐一句,“青芽,你去和祖母说一声,再去小库房挑些用得上的东西,夜里给他送过去。”
吩咐完,沈明容还停顿了下,随即特意叮嘱一句,“不必送到他手里,送去先前的那个命阁掌柜手里便可。”
直接送过去,赵表哥必定不会收下。
这也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啊?还要给赵侍郎送东西啊?”青芽明显有些不乐意。
沈明容便斜了她一眼,眸底警告不言而喻。
青芽,“……”
一见她露出这般目光,青芽便没了任何办法,不得不应下。
沈明容这才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向远方。
……
赵氏“遇刺”的消息,直到夜里才传出。
沈明容听青锋禀报完,小山眉却不由蹙起,总觉得不对。
“郡主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青锋见了,便问了一句。
沈明容听到他这句,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在她所有手下里头,青锋无疑是最能猜到她心思的那个,远胜青芽。
“嗯。”
既然被猜到了,沈明容也就不再瞒着,淡淡道,“此事过于蹊跷,又或者说,是过于天衣无缝了。”
他是答应了要替她杀了赵氏,可她从昨夜起,便派了人在杨国公府外监视着,却没看到有人进入杨国公府。
没人进杨国公府,赵氏却传出“遇刺”的消息,且除了赵氏以外,没有任何人受伤甚至死亡。
赵氏好歹也是一府主母,身边定然有不少人护着,可如今却……
想着,沈明容便将这些分析同青锋说了遍,眸子眯了眯,“除非杨国公府内有他的人,可你也说了,赵氏遇刺后,忽然走水,尸体直接被烧了,这一点,难免让人有种……是在遮掩的意味。”
赵氏当时并不是一个人在场,死了后,即便是忽然走水,也不可能来不及把赵氏带出去。
这实在是,破绽多得……她都不忍心戳穿了。
“这般说来,赵氏极有可能没死,这一切,只是为了做个假象给郡主看?”青锋也是个聪慧的,当即便明白了。
沈明容便不冷不热 地“嗯”了声,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戾色来。
好一个萧景安!
倘若她没猜错的话,那么杨国公府不仅投靠了天元帝一边,暗地里还和命阁有牵扯!
所以,萧景安是放了赵氏一条生路!
“咯吱!”
沈明容捏紧了拳头,发出一声脆响,听得青锋心惊不已。
郡主已有许久……没这般动怒过了。
“立刻去查,杨国公府所有人与命阁的关系!”沈明容双眸逐渐赤红,厉声吩咐一句。
倘若是真的,那是不是就说明,前世气病她祖母的人里,也有萧景安的一份“功劳”?
只要是真的,她必定立刻送萧景安下地狱!
青锋虽不清楚她为何会这般愤怒,但也不会多问,立刻拱手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沈明容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便没再说一句。
青锋仍心惊不已,不敢耽搁半下,立刻去了。
……
夜里。
赵氏身为临川郡主,又是从一品诰命夫人,忽然遇刺身亡,瞬间轰动了整个京都。
可在所有人都或议论或惋惜之际,杨晋珩这个赵氏夫君,却跪在了命阁内,额上冷汗涔涔,“此事,此事是属下没做好,属下……”
“何止是没做好?我说杨公,你这简直是给她留了一大把柄啊!”没等赵从安开口,一旁的萧括便忍不住说了句,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那长乐郡主可精明着,两只眼珠子转转,就能知道这事的不对之处,这下好了,他们算是要暴露了!
杨晋珩心里也是后悔不已,想着自己之前就应该狠心一些,索性将那几个人给烧死的,如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可偏偏,赵氏和他百般哀求,说是一定要保住那几个人,毕竟是她的茹娘和心腹。
他本就觉得对不住她,不得不答应,又觉得茹娘几人不在她身边,难免太假了点,便干脆演了那么一出戏。
可谁知道,这般一来,反倒就还更容易露出破绽了!
“都是属下一时糊涂,答应了赵氏哀求,否则——”想着,杨晋珩便赶紧赶在赵从安开口之前,向赵从安认错。
可赵从安却凤眸更冷,如冰刀般扫向他,薄唇微微张合,“杀了吧。”
杀了?
什么意思?
杨晋珩听得错愕万分,主子时要杀了他还是要……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萧括倒是听懂了赵从安的意思,叹了口气,看向杨晋珩,“杨公,你还跪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把赵氏给杀了?”
“主子已给过你机会了,你既没把握好,那便也怪不得主子。”
原本赵氏还可以活命,可如今,赵氏若是不死,那长乐郡主必定会对命阁起疑心!
为了消除长乐郡主对命阁的怀疑,赵氏便就……非死不可!
唰!
杨晋珩面色瞬间就白了,却又清楚是自己做错,张了张嘴,一句为赵氏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说着,杨晋珩还闭了闭眼,心里再不忍心,也只能狠心。
说到底,是他自己犯的错。
朝着赵从安说完,杨晋珩便面如死灰地拱手退出去了。
在杨晋珩退出去之前,还听到一句仿若轻描淡写般的话,“务必办妥了,否则,那便去陪赵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