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同住……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明容耳根子微有些热,随即蹙了眉,“男女六岁分席,赵表哥已过弱冠,我也即将及笄,倘若同住一处院子,外人难免会——”
“你不是说我是你心上人,只等长公主回来,便要嫁我?”赵从安依旧凤眸冷漠地看着她,冷漠中还带了一丝讽刺,“既要嫁我,提前同住一处院子,又有何妨?”
“……”沈明容怔了怔,许是从没想过他会知道这个,一时竟忘了回答。
那些话,不过是她当时用来羞辱太子的……
可她不回答,赵从安凤眸里的厌恶便更浓了,周身上下,皆萦绕着一股极寒的冷气,越过她便走。
她的话,素来都不可信。
可笑他……一次又一次地信了她。
“好!”
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忽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脚步不觉顿住,却未转身,只略带自嘲般地嗤笑一声,“若非了解,我都要以为,沈大小姐当真对我情根深种了。”
扔下这句,赵从安便再不停留,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沈明容早已转过了身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蹙眉。
所以,赵表哥到底是要和她同住还是不和她同住?
“县主方才不该答应的,要奴婢说,大少爷就是得寸进尺!”耳畔响起青芽愤愤不平的声音。
沈明容摆手,回头看了眼这处破旧的东厢院,沉思了会儿,领着青芽离开。
于赵表哥而言,兰心苑是她羞辱他的证据,他肯定不会搬进去。
既如此,那便同住吧!
……
德宁堂。
当沈明容将自己的想法和昌平长公主说出后,昌平长公主还没开口,青翡便先开了口,“大姑娘,此事万万不可!”
青翡那皱纹丛生的面容上,满是急色,眼里更是担忧。
哪儿有未出阁的姑娘家,和一个已过弱冠的男子同住的?
这要是住到了一起,将来还不得嫁给那个人?
“容姐儿,此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安想出来的?”昌平长公主并未立刻拒绝,而是看着她,凤目中带了思量。
从安注定了不凡。
容姐儿是她唯一的血脉,她这一生树敌太多,日后西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容姐儿了。
可若是容姐儿和从安……
沈明容并不知外祖母心里想的,但想起外祖母和赵表哥之间的恩怨,便立刻做出了选择。
“外祖母,阿容原是想让人把兰心苑修葺一番,给赵表哥住,可又想到赵表哥当年就是被阿容逼迫着从兰心苑搬出的,要真再让他搬回去,赵表哥铁定会觉得阿容是在羞辱他,”沈明容嘟起红艳欲滴的小嘴儿,娇娇地道,“所以阿容便就想着,给他换个其他的地方。”
“可府里的院子是多,但能配得上赵表哥‘义孙’这个身份的,却没几处。”
说着,沈明容便宛如还是孩提时般,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德宁堂是外祖母住着,梧桐苑是阿容住着,松竹堂是父亲住着,还有一处听风苑,可那是娘亲生前住过的,阿容不愿意让任何人住。”
提起娘亲,沈明容眸子里便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若是没有她,娘亲也不会死。
昌平长公主和青翡也沉默了下来,许久,昌平长公主叹了声气,“梧桐苑足够宽敞,你住南边,从安住北边,中间修个阁楼,其实也不是不行。”
听到外祖母答应,沈明容却高兴不起来,方才她就不该提起娘亲。
娘亲当年的死,受到冲击最大的,当数外祖母了。
“外祖母,您还有阿容。”想着,沈明容便伸手抱住了昌平长公主,埋头在她怀里。
昌平长公主微微湿·润的眼眶闭了闭,伸手将她搂住了。
青翡则在心里暗暗叹气,不再多言。
……
松竹堂。
谢文良听着下人禀报的,心里是气得七窍生烟,却不能表露出半分来,烦躁地摆摆手,“都下去!”
那老东西,让娇儿和柳儿搬去西厢院还不够,还让人收走了所有的金银细软!
不仅如此,那老东西居然还不给娇儿她们分配下人!
柳儿跟了他十多年,从未吃过苦,身边若是没个下人伺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还有娇儿,娇儿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是。”一众丫鬟小厮听了,纷纷低下头,赶忙退下了。
屏退了所有人,谢文良便不再伪装,露出了阴鸷的一面,抄起桌子上的竹简便甩了出去。
“砰!”
其中一卷竹简正好砸在进来的谢涛头上,当即肿成了大包。
见到谢涛,谢文良面色更加难看,怒目道,“前日 我问你,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你是如何和我保证的?!”
结果不仅没做到万无一失,反而还害得他丢尽了老脸!
“奴才失责,甘愿认罚。”谢涛并不辩解,低头跪在那儿。
到底是从小跟着自己的,谢文良见了,火气勉强消了点,却又忽略不对劲,眯着眼睛看他,“阿涛,此事除了你知我知,还有娇儿及柳儿知,便再无其他人知道。”
“柳儿母女恨不得要那孽女去死,绝不可能泄露出去。”
所以,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
“老爷明鉴!”
谢涛十分镇定,心里早就料到了这日,但还是低声说着,“奴才从小就跟在老爷身边了,于奴才而言,老爷不止是主子,更是兄长,奴才绝不会做出对不住老爷的事!”
“何况,知道此事的,除了奴才,还有二姑娘身边的柳絮,奴才不认为柳絮会背叛二姑娘,可柳絮性子冲动,难保在哪里露了陷却还不自知。”
“柳絮?”
听到这个名字,谢文良眼底的杀意倒是敛去了些,又看向他,那如老狐狸般的眼珠子飞快转动。
阿涛说得没错,柳絮毕竟年轻,性子冲动,露馅也不是没可能,加上那孽女如今又变得极聪慧,只要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很有可能全都知道。
倒是阿涛,阿涛从小就跟着他了,一家老小都在他手上,确实不可能会背叛他。
短短一会儿,谢文良已把所有可能都分析过了,再次看向谢涛时,眼里已没了杀意。
谢涛看得心头一松,却不敢表露出分毫来,心里却清楚,这一关,算是过了。
“行了,你我从小一处长大,对你我自是信得过的。”谢文良亲自扶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肩。
谢涛赶忙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来,却并没真让他扶自己。
老爷生性多疑,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一旦相信了哪个人,便是真的相信。
见到他眼里露出的感动,谢文良心里怀疑彻底没了,凑到他耳边,低声吩咐一番,“后日重推内阁首辅,一会儿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