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珠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李霭多少能够理解。
“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娘一直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许多时候，老太太的一些想法在李霭看来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
然而身边的人却无法跟上老太太的思维，在享受着老太太提供的便利条件时，忽视了老太太的这种选择所带来的压力。
按照寻常想法，钱老四想要重新娶回小秦氏，老太太也该从中出一把力。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
可老太太自从选择对孩子的婚事放手之后，钱老四与小秦氏之间的事便只是他们之间的事。
他们重新在一起，老太太会高兴。他们没能在一起，老太太也不会难过。
总归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不参与那么许多。
有了李霭这些话，钱明珠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图。
老太太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出手，可私下一直在帮助小秦氏。
她也好，王氏也好，都是老太太的部署。
知道了老太太对小秦氏并非无心，钱明珠也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不由叹气。
“有时真想把四嫂解救出来，可就这么便宜了四哥，我又觉得四嫂亏得慌。”
钱老四做的那等事，是个女人就无法忍受。
小秦氏又不是不许他纳妾，他可倒好，自己在外面偷摸有了女人不说，还在柳氏的编排下，差点休妻。
这等宠妾灭妻之人，便在临安府也是遭人唾弃的。
可想要把小秦氏从秦府带出来，钱家总得有个由头。钱老四若是能于她再续前缘，那就是最好的由头。
李霭斜睨她，那意思似乎在说：
亏得慌，你还舍不得把包袱送给她？
那些钱财还都是钱老四的，钱老四都舍得，钱明珠却舍不得。
这一刻，钱明珠完全明白了他眼神中的含义。
“这不是钱的事儿。咱们总不能一直去解燃眉之急。四嫂已经和离，一次两次就就罢了，若是总接四哥的钱财，就算咱们自家人不乱想，也架不住别人乱说一气。”
人言可畏，小秦氏在秦家又是那等待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多事更是钱财引起来的。
钱财乱人眼，钱家若不是有老太太坐镇，也禁不住被钱财迷晕了双眼。
秦家可没有老太太这般的人物，钱明珠担心，若是把这些钱财交给小秦氏，她会守不住。
“如果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好了。”
不需要钱财，不需要钱老四出面就能解救小秦氏就好了。
钱明珠知道自己在异想天开，也没寄希望于这上面。
李霭却是目光一转，有了主意。
“星哥儿快下场了吧？”他问。
钱书星读书三年有余，又是在县城书院读的，若是个聪慧的，怎么也该下场试一试了。
李霭以自己为照，可没觉得读了三年书就下场参加科举有什么难得。
钱明珠摇摇头，还嗔了李霭一眼。
“你想什么呢？星哥儿之前打字都不识一个，底子连羽哥儿都比不上。羽哥儿还没想着一步登天，他怎么敢下场考试？”
钱书羽好歹有父亲、哥哥做启蒙，虽比不上书院里的先生，好歹认识一些字。
钱书星有什么？
他在家做着最繁重的体力活，连生存都无法保证，谈何认字？
“星哥儿倒是个知冷知热的，可他到底年纪还小，自顾不暇，怎么能照顾四嫂？”
钱明珠大概明白了李霭的想法，无非是让小秦氏跟着钱书星生活。
钱书星在名义上也是小秦氏的儿子，母亲随着儿子生活没什么问题。
可钱书星整日在书院，他不给小秦氏添乱就是好的，谈何照料？
李霭咂嘴，钱书星也太让他失望了。
白哥而在他这个年纪可已经都是秀才了。
不过，少了儿子，还有女儿。
“宋家人回去了吗？”他又问。
李霭的司马昭之心越发明显，钱明珠不用思量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是说，让喜姐儿……”
还不等说完，她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四嫂能在秦家忍下去，就是为了不给喜姐儿添麻烦。哪有新嫁娘刚刚成亲就带着母亲去婆家住的？不成。”
钱喜儿刚刚成婚，正是新婚燕尔时。宋家人见小两口日子和美，家中还有琐事，住了几日就回去了。
李霭让钱喜儿带着小秦氏生活也不是不行，可那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做的决定。
宋清词可不是入赘到了钱家，当初因为入赘这件事惹了多少麻烦？现在喜姐儿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别说钱明珠觉得不合适，便是小秦氏也不会认同。
“你是不是在乱出主意？”
钱明珠收起笑脸，怒视李霭。
这个人平日里瞧着心眼儿一大堆，怎么着他问个正事就一点谱儿都没有？
李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儿夫妻情分，眼瞅着就要消磨掉，他赶紧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的无辜。
“真没有。”
真不是他使坏，钱老四和小秦氏这件事还真不是旁人能够干预了的。
他们之间有情谊，也有心结。这个结一日不解，就别想两个人能再续前缘。
钱明珠非要他想个办法，李霭破罐子破摔，这才随口说：
“最好就是给四嫂找个依靠。可要给四嫂找新人，你能行？”
不等钱明珠回答，他就知道：
“别说四嫂不想嫁人，便是嫁了人，你又能保证那人能一直对四嫂好？”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学着老太太，做甩手掌柜。
李霭还琢磨着如何劝说钱明珠不要多管闲事，钱明珠却对他这随口想来的办法赞不绝口，盯着他的目光在发亮。
李霭被她盯得难受，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兀。
该不会……
“看我作甚？”他想要移开眼睛，钱明珠却板正他的身体，连态度都友好了起来。
她双目含笑，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深情地望进他的眼中，问：
“岳家军有不少单身的汉子吧？”
小秦氏又不是卖身给了钱老四，如何不能再嫁他人？
她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李霭可以啊！
钱明珠将希望寄托在李霭身上，无论表情还是态度都十分温柔可人。
李霭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这般温柔的抚慰了，钱明珠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金国的时候，每每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钱明珠的一张脸，便觉得有了无尽勇气。
是钱明珠带他走出了那段灰暗的日子，可他却差一点把她给弄丢了。
好在，好在……
面对这般温柔的目光，李霭实在不想拒绝，哪怕明知道前途并不光明，他也义无反顾。
“有。”一个字，道出他的所有。
钱明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李霭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这活最终还是落在他手里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