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赌赢了。
她真的去找了他。
她甚至愿意为了那名女子,而身无寸铁、徒手攀爬那极其凶险的钩吾山。
这钩吾山说凶险,倒也凶险不到哪儿去。毕竟钩吾山上的凶兽饕餮,早在几万年前,就被天界捉进禁地,且派人好生看守着。
是以这钩吾山上,不过是山路太崎岖,若是运气“好”,兴许还会在半路上遇见一两只毒物。
再怎么说,在这钩吾山上却也不会遇到什么极其凶险之难的。
可他真的没有想到,她竟会招来那些上古的凶兽,饕餮。
他曾经一度以为,她既然是天后的杀手,又能够拥有单于絮、容千和苏辛的重视,在大殿上,似乎还听说她是魔界的圣女。
想必她的身手和手段,一定是差不了太多的,足以应付那些微不足道的毒物。
且她又是天后的杀手,她的任务尚未完成,天后又怎么可能让她不明不白的被饕餮咬死。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错的一塌糊涂。
他以为她好歹也是天后手底下的人,天后的杀手。天后怎么说,也是会保证她的安全的。
毕竟从前想要勾引他的那些女人,从来都只可能被他打伤,打残,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所危及性命。
可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到底,是不是天后的眼线。
他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自己一人在瞎揣测,瞎猜,从未派自己培训的暗卫去调查。
他竟然在关键时刻,把他的暗卫丢到一旁,完完全全的忘干净了。
是以当他派出去的暗卫亲口告诉他,她很有可能不是天后的眼线之时,他很清楚的听到山下传来饕餮的怒吼之声。
他慌了。
他真的慌了。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而心慌到如此程度。
他毫不顾及自己手上,被瓷片割裂的伤口,甚至是带着不断向外渗出的鲜血,紧紧的握上代破剑去救她。
当他看见她怀中,死死的搂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之时,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听有人说过。那种感觉——
叫吃醋。他想,他或许已经喜欢上她了。
当他看见一只饕餮从她的背后袭击,险些就要咬上她之时。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冲上前一把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硬生生的接下了饕餮的那一口。
可他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听说魔界的圣女心地很善良。他……怕她担心。
对,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他的这一口换来了她瑟缩在他怀中,被他抱了一个满怀。
他想,这样他就知足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竟会喜欢上一个女人,这女人似乎还是同自己的立场相对的魔界圣女。
可是,他不后悔。
当他知晓自己的疏忽大意,暗卫的愚蠢木讷,险些要把她害死之时,他怒了。
他想,还好他去救了她。
他生怕她醒来,亲眼看见他杀人惹她不高兴。何况,那名暗卫也并不是什么事也没做好。
毕竟,那暗卫查出来,袭击柔弱女子之人,乃是天后派出的。所以,他没有动手,决定留那蠢货暗卫一命。
当他知晓她醒来之时,他竟无比的想第一个见到她。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醒来之后,很有可能会误会是他用了卑鄙的手段,将那名女子捉来庆和宫中的。
可是,他有私心。他不想告诉她,她的仇人是天后。
因为他觉得,她知晓之后,很有可能会直接跑到九重天去找天后问个明白。
他的私心,不想让她去。
因为他怕,天帝同天后的心狠手辣,是三界但凡活得年数长些的人,都有目共睹的。
他害怕天后会伤害她,甚至会对她下毒手。他不想让她受伤,更不能够让她受伤。
所以她无论是骂他妖孽也好,混蛋也罢,他都无所谓。只要她没事,她好,他就好,什么都好。
当她质问他,有没有欺负那名女子,也就是所谓的“阿三”,似乎是魔界的三阁主之时。
他忽然之间就心生了调侃之意,想要戏弄她。却是没想到,她竟然天真的反问他。
真是不晓得说她天真无邪好,还是说她愚笨痴傻好。
当然他是不愿意说她后者的,所以,她便只能是天真无邪。
当她知晓自己失言,匆匆忙忙的拉起阿三和她的左护法左拾,逃离庆和宫之时。
他并没有追赶上去,因为他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在钩吾山上,被饕餮围攻的遭遇,竟然会被那么多人重视。
以至于,出动妖魔大军威胁天界,给她一个公道的说法。
他更没有想到,她竟然肯为了让三界大军打不起来,宁愿跑进生死大阵之中,以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们。
——回忆结束。
是了,龙无擎此时此刻绝对可以肯定,她不是天后的人。
不然,她又怎么可能拥有这么一颗善良的心,这么一颗为着天下苍生而着想的心。
龙无擎嘲讽他自己,先前,竟然把他此刻怀中这个虚弱的人儿,想的那么龌龊,那么不齿。
他都有种抽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生死大阵么?
龙无擎思忖着,他曾经似乎有一次为奸人所害,不慎落入生死大阵之中,被困了足足有三日。
直到第三日,他刚才想出破阵的方法。用代破剑,划开了他的手腕。
以落入生死大阵内之人的腕血,来血祭生死大阵,才能破开此阵。
而韶华告诉冥帝的方法,委实是悬得太狠,太毒。
能不能破开此阵暂且不说,单单是取心头之血这一步,便足以害死一个人。
龙无擎微叹,韶华她,走的这是一步险棋。可是,她这步险棋,却终究是败给了一个局外者。
一个……从未涉足棋局的,局外之人。
“你叹什么气?莫不是咱们出不去了?”
怀中的人儿一双剪水的双瞳灵动清澈,此刻正正是独独倒映着龙无擎一人的影儿。
龙无擎忙忙垂头,看着莞笑惺忪的睡眼,看样子似乎是睡了很久,“怎么醒了?”
莞笑甚无趣的打了一个呵欠,“睡醒了,自然就醒了啊。
“话说……阿三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啊。”
龙无擎被莞笑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搞得微有些愣怔,“什么?”
莞笑顿了顿,将头埋得很低,闷闷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对不起啊。”
“嗯。”龙无擎微微侧过头去,好看的不像话的侧颜上似乎隐隐绰绰的酿着笑意。
他揽着莞笑的右手拍了拍莞笑,“还想不想睡了?”
莞笑摇摇头,似乎心情很好,“我不想睡。”
“那就别睡了,”龙无擎点点头,捏了一个诀施下一个不透明的结界,“你在外面好好呆着,别乱跑。”
莞笑堪堪反应过来,抱着她的龙无擎依然是不见了踪影。
她声音中隐隐有些慌乱,独自一人坐在结界之外,“喂!龙无擎,你、你干嘛去啊?别走啊……”
而此时,龙无擎已然是坐在结界之内,召出了代破剑,迅速的划开了他的手腕,盯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破开此阵是需要落入阵中者的腕血,来血祭大阵的。他之所以用他的腕血,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她受伤。
“本尊就在你旁边,没事。”
龙无擎的面色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逐渐褪去血色,惨白着一张脸虚弱的安慰着莞笑。
容千见大阵之中没有莞笑的身影,又见龙无擎正划开手腕不断的向外放着血,不由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矢,你在干什么?!”
莞笑隔着结界听见容千的声音,生怕龙无擎出什么事,“龙无擎,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快说呀!”
龙无擎看着鲜血足够多,顺手撕下一块布料,缠住了伤口,淡淡的斜睨了容千一眼,话却是对着莞笑说的,
“没出事,什么事也没有。本尊很好,不用担心。”
莞笑仍旧是放心不下,却是没有再出声去问,轻轻的应了一句,
“那……那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你可不准做出什么傻事啊。”
被龙无擎那淡淡的一眼斜睨得后脊梁发寒气的容千,聪明的选择了没再开口。
龙无擎开始施起血祭的咒术,遍地的鲜血逐渐凝聚在一起,
他的额上隐隐有些汗珠,听到莞笑的话不由得酿出笑意,应声答道,“好,本尊答应你。”
地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凝在一起,外面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龙无擎要做什么,不由得一惊,却是都没有出声。
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明白,龙无擎之所以把莞笑留在结界里面,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担心而内疚。
容千是打心底里的,为莞笑能够遇上龙无擎而感到高兴。
他看着龙无擎面色苍白的吓人,却仍然在执着的使着咒术,怀中抱紧了昏迷的单于絮,
“莞笑,若是……他龙无擎待你是真心的。那我便放心了。我也相信,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也能够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