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白墨回忆着，“我赶去的时候，你便已经是昏迷不醒了。
“算起来，那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你却不是第一次于我恶言相对了。”
随着生死大阵的飞速转动，龙无擎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额上不断的渗出汗珠，顺着侧颜滚落下来。
他此刻与莞笑一同呆在生死大阵之内，落在莞笑身上一道一道的痛，他同时也在承受着相同的疼痛。
这足足是堪比凌迟等酷刑之痛，他龙无擎承受下来都颇有些吃力。
可偏偏他怀中这倔强的姑娘，却愣是一声不吭的承受了下来，从头至尾都没有皱皱眉头，叫声“疼痛”。
难道……她就真的这么厌恶杀戮，憎恨杀伐吗？
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演的太真？
龙无擎笑得有些嘲讽，不晓得是在嘲讽莞笑还是在嘲讽自己。
他先前尚且以为，同莞笑在御弦府上，温泉池旁的相遇那次，乃是那一直对他居心不良、企图往他宫中塞自己眼线的天后，一手安排的。
掰掰手指头好好算算，这次，算是那天后故意塞给他的第一百个女人了。
先前的九十九个女人，他统统都在她们尚未靠近他，便以各种理由赶走，不给她们丝毫机会。
只是这次的相遇实在是独特。
他在那之前，还真真是从没见过。勾引他的女人竟然含蓄到泡温泉连身子都不露出来。
真真是不晓得说她太会玩心计好，还是说她太笨太傻好。
但是，不管她是二者之中的任何一者，他都要恭喜她一下了，因为——
她已经非常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如果她的目的是让他注意到她，那么很好，她是他遇到的所有女人之中，唯一一个做到的。
她大声叫他“登徒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想笑。这种同他搭讪的手段，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是以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直到莞笑将衣衫从头给他兜了下来，一直立在温泉池畔。
他在等。
他在等这个女人把头转过来，然后万分羞涩又娇柔做作的望着他看。
他在等着看这女人到底耍的什么把戏来勾引他。
没错，他在等。
可是他最终也没有等到。
但是，她却似乎，成功了。成功的进入了他的心里。
他那时曾经一度揣测，这女人到底是没学到天后教给她的手段，还是真的不是天后的眼线？
他蓦然发现，他心底里，竟隐隐的有种十分强烈的期盼。
他……竟然不希望她是天后的眼线。
他悄悄的派人放出消息，当然是说给天后听的——
不久之后的三界宴上，南矢帝君会出庆和宫，参加三界宴。
若三界宴上，他没有见到她，他会很高兴，她或许真的不是天后的眼线。
可若是见到了她，他只能说，天后的手段是愈发高明了。
那日，他参加三界宴之前，专门挑了一个大殿的后门，想要不吭不声的悄悄参加三界宴。
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要到三界宴上，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来。
可是他忘了一句话，一句戏子们口中，常说的话。
命运总是很会捉弄人的。
是以当他自后门悄然进得大殿之时，堪堪转过身——
只见得一名红衣妖娆的娇俏女子，正连同另一名瞧上去柔弱不堪的女子，蹑手蹑脚地尾随在一名端茶送水的小厮身后。
接着那名娇俏女子，不晓得从哪里，掏出一根足足有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木棒，“咚”的将小厮敲晕。
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这娇俏女子做的甚是顺手拈来，似乎很是熟练。
想必，从身后把人家敲晕，偷袭的事情，这女子怕是没少干。
“来来来，阿三，动作快点儿。我得赶紧穿上，不然待会儿，三界宴可就结束了。”
娇俏女子说着，忙手忙脚的，便要扒下晕倒了的小斯身上的衣裳。
然而这声音，却叫一旁偷听偷看下全部过程的他，浑身一震。
没错，他不会听错的。
是她，真的……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因为再次见到她而欣喜，还是证实了她是天后的眼线而恼怒。
他在恼怒什么？
他的恼怒不是因为她是天后的眼线，不是因为他看错了人，看错了她。
他很清楚，他的恼怒，是因为他在乎她。
他在乎她，所以当知晓她是天后眼线之后，他觉得她欺骗了他而恼怒。
他在乎她，所以他在恼怒天后竟然把她培养成眼线，天后一定让她受了不少苦。
他在乎她，所以他恼怒如果天后派给她的任务不是勾引他，而是勾引其他男人的话，其他男人轻薄她怎么办。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御弦宫中，温泉池畔，茫茫三界，他遇见她的那初次。
他不由得苦笑，她到底，还是天后派来的眼线。
可她为何又偏偏要扮作小厮？
他想，或许只有一种可能，才能够说得通。
因为她的家室上不了什么台面，所以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参加三界宴，只能扮作小厮才能混得进去。
亦或者说是，只有扮作小厮混了进去，才可能完成天后交给她的任务，才可能有机会勾引他。
或许……她便是因为自己的家室不好，所以才被迫答应天后，来勾引他。
她是想要一跃成为南矢帝后，飞上枝头做凤凰吧？
他怒了，他不允许让他第一个动心的女人，竟然是怀着这样肮脏目的来接近他的。
他当时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要立刻冲上前去，把她拉住问个明白。
幸好他的理智及时的挽回了他。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且他自己也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于是他选择了安静地跟着她，进入了三界宴上。
当所有人看到他的到来，纷自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跪下向他：拜倒之时。她却没有。
整个大殿之内唯独她，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跪下向他行礼之意。
甚至，她还肆无忌惮的直呼他的名字，问到底是不是他。
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真不认识他；还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刻意那么说那么做的。
不过他方才，既然已经认定了她是天后派来的眼线。
那么此时她说的这番话，他只能认定，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故意那么问的。
真是好容貌，好手段，好心机啊。
也真真是没有枉费，她先前吸引起了他的注意；更没有枉费，他当初那么在乎她。
可是后来，他竟然发现，这女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妖界的一代天骄，女将单于絮，妖王容千，甚至是御弦的准媳妇儿苏辛。
这三个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容小觑的人，竟然会替她着急，帮她的忙？
不过他想，他似乎没有必要了解这些。因为，她是天后的眼线。
所以后来，他非常痛快的故意给她制造接近自己的机会，把她唤到自己身边，让她来侍候自己。
尽管他知道，她是天后的眼线。
尽管他知道，她随时都有可能拿出凶器出来伤害他。
尽管他知道，她的最终任务，是把他杀了，为天帝天后除去心头之患。
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让她接近自己。或者说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去接近她。
只是她接近自己以后，他反而越来越搞不懂她了。
明明她是天后的眼线，或者说是天后的杀手。
明明她有了机会靠近他。
明明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杀了。
可是，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反而瞧着她，竟然隐隐有些不愿意的意味在其中，却不得不因着某些原因而压制住，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他后来的那番逼问，他不仅仅是想要逼得她不耐烦，看她真实的性格。
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他其实十分的希望她能够告诉自己，她能够大大方方地对着他说，她根本就不愿意靠近他。
可是后来他很失望。
因为她并没有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他却成功的把她激怒了。
当她在他手上咬下那一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怪她。
他反而在想，天后究竟是学了些什么新本事，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有趣的女人，并且让他感到了兴趣。
是以后来，这兴趣便驱使着他，跟着她一起出了三界宴。
他听到大殿后面有打斗的声音，有没有瞧见她的身影，竟以为是她出了危险，慌忙跑去大殿后面。
只是他到了之后才发现，除了危险的并不是她，而是随同她一起把小事打晕的那名柔弱女子。
他当时想都没想，便上前救下了那名女子，并且打跑了那些围攻的黑衣人。
他想，她此刻一定很着急着找这名女子。果然在一片桃花林中找到了她。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妖孽到底是不是他，或许是吧。他没有心思细追究下去，只是给她留下了一张纸条。
他方才顺手救下来的那名女子，似乎对她很重要。他在赌，他有把握，她绝对会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