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老老实实地呆在那儿,眼瞧着冥帝在这正堂里是翻箱倒柜,挨墙挨柜的找,却似是并未寻到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愈走愈近,声音是愈发地清晰。冥帝听见了动静,偏头细听。确认了门外的确是有人,眼疾手快地拉了木梓在怀中,四下里无意张望着,瞥到了一面颇为破旧不堪的屏风,屏风之上密布着各种残缺的大洞小洞,生生毁了屏风上的那幅绣图。
冥帝侧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是愈发靠近,顾不得多加思索,揽了愣怔的木梓便躲了屏风后头。
“怎……”木梓尚未张口出声问话,便被冥帝给一把捂住。凉凉地眸光将木梓给瞧得,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寒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几欲撞墙而了之。
觉得木梓应是被自己给吓出后遗症,冥帝这才丢了手。木梓被吓得是什么话也不敢说,只得垂了头敛了眸,幽怨地低声嘟囔着道,“我不说不就行了呐……”
“莫要出声,那人进来了。”冥帝小心道。
木梓偏耳细听,凌乱无章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可闻,遂也是乖乖地噤了声,见好就收。
“怎么?上仙很痛苦么?可是要我帮忙?”一道幽幽地声音响起,甚是不怀好意。却不清楚到底是何处发出来的,弥散在整个屋子里,且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惧。
来人似是微怔了怔,继而出口的话颇为尖锐刺耳,发了疯魔怔了一般癫狂道,“我不要你帮忙!你这个魔鬼,早就该去死的。为何要苦苦纠缠着我?!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口上这般说着,来人似是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到处乱抡,打过来拍过去,似是在驱逐轰赶什么东西。
躲在屏风后头的木梓及冥帝听见来人说话,木梓是被这声音给吓得吃了好一惊;而冥帝悠然自得的揽着木梓立在她身侧,斜倚着一根已是掉了漆,不见原样的大柱子,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淡定自若。
木梓虽是内心有些小愧疚,毕竟偷听别人说话,到底不是什么好的;可委实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再者,韶华上仙这般伤情都是因了她的缘故,若是此番韶华她神经错乱,捅出什么大娄子可就不妙了。
是以整个人向前又探了几探脖子,身子向前倾,努力地侧了侧耳,隔了一面屏风准备继续听听下去。
“上仙,你我二人可是合作关系,如若我出了什么事……”那声音顿了顿,继而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之后,又道,“上仙,且不说那契约的作用。我也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好过的。”
木梓听着这道声音说出来的话,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森森寒气,从背后、脚底铺天盖地的弥漫过来。不同于冥帝,冥帝只是警告她,而这声音,才是真真正正来自地狱、黑暗、死亡的恐怖。
察觉到了木梓被吓得不轻,整个身子不免有些瑟瑟发抖,冥帝不由暗叹一声,低低道一声,“本座还在,莫怕了。”
木梓七上八下的那颗心因着这句话,也是颇为心安的放回了肚子里,安定了情绪,手上却是不由抱紧了冥帝。冥帝只是唇角噙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由她抱着。
“若不是你百般诱惑我,我怎会千不该万不该上了你的当,傻傻的与你定下契约?什么莫瑶上仙,我就应该让我爹把你给逐下天界!”
来人说着,颇为气愤地似是随手抓起个瓷瓶,胡乱抡着打着,一个手滑“啪”的一声,便是碎了一地。
“呵呵,想来上仙还不知晓罢?这幕后主使……”那声音又顿了顿,只是此番倒也未再笑出声,冷冷道,“可是另有其人呐!莫瑶上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替身罢了。”
来人似是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听闻门外婢子寻人的叫声,只得悻悻然住了口。
“上仙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啊……”那声音轻笑一声,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
“上仙,上仙!您快出来呀!上仙?上仙!”来人还欲还口,却听得门外的婢子寻人已是寻到了这荒园之内,只得作罢。连连应了婢子的呼唤,踩着小碎步出了正堂。
这来人不是旁的,正是那对冥帝魔尊暗许芳心已久的韶华上仙。木梓听完她与那诡异声音的对话,也是不由吃了一惊。
待那寻人而来的婢子连同韶华走的远了些,冥帝才甚是谨慎地领着木梓,从那残缺不全的屏风之后出了来。
“方才你也是瞧见了,她既然与魔鬼签下了鬼契,那便绝非正常之人,怕是早已被鬼占了身躯。日后切莫要再同她接触过多,免得惹祸上身,沾了那邪气。”
冥帝微皱了眉头,颇为厌恶地瞧着韶华离去的方向,反手背对着木梓,淡淡地警告道。
“那……你先前怎的不同我说?”
冥帝斜睨了木梓一眼,又将眸光转向门外,“若是本座先前什么都不告诉你,也不让你看方才那番景象。只是单单地同你说,你可是会相信?”
木梓想来也确是如此,干笑两声,“那鬼契又是什么鬼东西?”
“鬼契,全称乃是叫‘魔鬼契约’,是指世间万物万灵,与我们魔界圣地鬼塔内的恶灵签下的契约,”冥帝说着,顿了顿又道,“万物万灵可以向这恶灵提出任何要求,但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
言及此,冥帝似乎是不愿再多说,木梓却是颇为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生前的身体要归于这个恶灵,而死后的魂魄,也是要生生世世归恶灵所有,永生永世活在黑暗的鬼塔之中,受苦受难的。”
木梓不由惊呼,甚是为韶华而忧心,“韶华上仙她……死后也要这样吗?”
“是。不论……任何人……”冥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是以别开眼,双拳不由紧握,额上青筋暴起,却是被遮在宽大的袖子,面上也是隐忍得很好,不想木梓发现他的任何异常之处。
哪知向来颇为粗枝大叶的木梓,竟是发现了冥帝的异常。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跨,挽住冥帝的双手,同他并肩立在门前,“不开心的事就别想了,横竖都是自己不痛快,何必要自己难为自己。”
冥帝只是缄默不语,默默地听着木梓继续说。
“我小时候啊,”木梓说着,将冥帝拉到门槛上坐下,迎着月光轻笑一声,继续道,“见过父皇狠心地杀掉后妃、宫婢,父皇说,这是为了母后不被人欺负;见过皇祖母残忍的惩戒那些个以下犯上的妃子、不懂事的皇子公主,皇祖母说,这是为了保证我嫡长公主的位子能够坐得牢靠;
我甚至……还见过母后咬着牙,将我那些尚未长大成人的弟弟妹妹,扼死在摇篮中,之后又嫁祸于他人,还在自己身上捏造伤痕,陷害后妃,母后说……这是为了父皇能够独宠我和皇兄,也为了……她皇后的位子更牢固。”
木梓一番话说下来,眸中竟是盈了泪水,冥帝转过头,执起袖子为她拭去泪水,只听得木梓笑着道,“有时候我就在想啊,为什么人情这么薄凉呢?为什么一个人的爱不能分给其他好多人呢?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父皇,母后,皇祖母,他们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他们都是我们的父母,亲人。大义灭亲那种事,想来也是戏子在台上才有的事罢。”
木梓转过头,见冥帝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又道,“或许……他其实很爱你娘;或许……他其实只是少了信任;或许……他其实也想救你娘呢?”
冥帝不由一震,诧异道,“你……你怎么知道?”
木梓的目光望向遥远而不可及的星际,“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开些,向好的一方面想,至少……你娘在你的幻想中,是幸福的,是被爱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