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婢子远去,木梓回过身正欲歇息下来。却是发现这偌大的华露殿中,竟只有一张镶金丝的低案,案上一尊莲心烛台,案下是跪坐的棉心软垫子;一层朦胧的丝帘,帘子里头摆了张睡榻。
木梓虽是性情中人,却也是晓得“男女授受不亲”这理儿的。若要叫她跟一名相识却是一点儿也不熟的男子,同床共枕一夜,心中定是要有些抗拒的。
是以木梓正欲起身,却听得身后一阵细微的风声响动。便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不容木梓抗拒地将她一把拉倒在榻上,又紧紧地将她揽了揽。害得木梓是丝毫动弹不得,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法逃脱出来。
“喂!你、你放手啊!”木梓生怕大些声会把门外的婢子给吼进来,只得刻意压低了声音娇嗔道。
冥帝并未开口答话,反而是将双臂揽得更紧了些,似是生怕木梓趁机逃跑似的。
木梓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却是不起丝毫作用,对冥帝来说像是开玩笑似的无趣。一阵下来倒是把她自己给累得不轻,吁吁直喘气。
“翻过来。”冥帝微皱了眉头,似是颇不满意木梓背对着他,冷声道。
木梓自然是不愿意的,顾不得身后这人既是左相又是魔尊,大着胆子愣是硬了脖子顶了句,“我不!”
是以每每当冥帝想要将木梓翻身过来之时,木梓都使了吃奶的劲儿不肯屈服,颇为倔强。只是他冥帝乃是堂堂的大轩左相,魔界魔尊,哪里是一个小公主可以与之抗衡的?趁着她稍作停歇的空当,冥帝一个大力,便将木梓给翻身过来,正与他面对着面。
木梓被冥帝一个冷不防地翻了过来,面前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俊颜叫她着实是吃了一惊。这冥帝在大轩的时日,被特令不必上朝;若有要紧的事务,也不必通报,直接就可以进入宫城之内觐见,且常年不出府邸。是以木梓身为公主,自是没机会来打量这冥帝的,这般近距离的观察,却是头一回。
说来这冥帝倒也是个能掳获天下无数少女心的大角儿,朗眉浓密入鬓,睫毛弯长而轻颤,凤眸狭长鼻梁高挺,薄唇粉中泛白,整个轮廓有如刀削般经人细细雕刻,颇为精致。
讶异冥帝这副祸害少女模样之余,木梓还是没忘了挣扎的,可冥帝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定是不容木梓挣脱的。冥帝手脚颇为冰凉,就连体温及气息也是寒凉之极的,喷洒在木梓身上,惹得木梓是一阵打战连带着不愿意的抗拒的。
“冥、冥帝啊,你……你松开一下好不好啊?我不跑啊,真、真的不跑啊……”木梓是欲哭无泪,莫非这冥帝打算就这般抱着她,一直到明日清晨?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呐,清白可不能就这样被他不明不白地毁了啊!
说话之间,木梓猛然想起自己在大轩宫城曾听到的这样一个传言:冥帝虽是相貌生的极好,却是从小便失了父母双亲。没了亲人,又无亲朋,自是极度缺乏亲情、关爱和安全感的。是以冥帝在夜间睡梦中总有个不良习惯,那便是——睡觉时总喜欢揽个东西在怀中,这才有了安全感。
先前在大轩的左相府上,冥帝毕竟是有两个姬妾的,歇息时搂着自己姬妾倒也合情合理。只是现如今,那两名姬妾不在身边,是以……便轮到这木梓要倒霉了。
又转念一瞧,冥帝的面色略有些发黑,想来是在华露宫宫门那儿被毒箭上的毒气侵了身罢。思及此,木梓也不再纠结冥帝揽着她不放的事,就此安心睡下来也未尝不可。
只是正当木梓准备吹熄了蜡烛,躺下来歇息之时。却听得门外响起一阵盆碗器物被打翻在地的清脆响声,紧接着就有一个窈窕的剪影投在窗纸上,愈奔愈远。然后就是方才出去守门的婢子一面追一面高声叫,“上仙!上仙!”
木梓这才发觉事情貌似不大妙,正欲起身一同追赶。却被冥帝揽得颇紧,是丝毫动弹不得,不由恼羞成怒地嗔道,“快放手!韶华她都跑了,我得去跟她澄清一下啊!”
只见得冥帝眸子虽是闭着,却是已然醒来了,凉凉的口气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般道,“你安心躺着便是,不必澄清。”
“你什么时候醒的?”木梓愣愣地问道。
“方才。”
木梓忽然想起冥帝方才说什么不必澄清,顿时火大地道,“什么不必澄清?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呐!你快放手!”
“横竖本座是要娶你的,现如今先与你履行夫妻义务,有何不妥?”冥帝这番话是说得理所当然,愣是把木梓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一个惊吓便从榻上翻身掉了下去。
冥帝这下也不再揽着她了,任由她滚到榻边上,“咚”的一声响掉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木梓掉下去被摔得是呲牙咧嘴地嚷嚷着疼,干脆就地坐下也不肯起身了,挤眉弄眼地揉着被摔疼的后背脊梁,半天没得缓过来神儿。
冥帝只凉凉地睨了木梓一眼,掀开蚕丝被翻身下榻,立在木梓身侧,“起来罢,本座带你去寻韶华便是。”
“你这话可是当真?”木梓一个兴奋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是一个大意,只听得“咚”的一声。低案还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脑袋却是又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木梓不由痛呼,眼泪都险些疼得流出来。两只爪子作抱头投降状,捂着自己被撞疼了的脑袋坐在地上,无赖似的死活不肯再起来。
冥帝眸中不由含了笑意,摇头叹息着,一把拉起赖在地上不肯起的木梓,带着她便要去追那韶华上仙。
冥帝拎着木梓出了华露殿,健步如飞般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道里穿行,似是想要寻一件什么东西。
“不是说去寻韶华上仙向她澄清的么?怎的……”木梓说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又生怕惹毛了冥帝,小心翼翼地道,“我瞧着这路线不大像呢?”
冥帝凉凉地瞅了眼木梓,不语,拎着她继续走,只是少顷,便停了下来,“到了,进去。”愣愣抬头,木梓本以为会是间什么什么殿啊、什么什么阁的。哪知眼前这座荒园里杂草都长得探出头来,门口一块牌匾耷拉在门楣上。上面虽是雕了三个镀金的大字,如今却也是掉了漆、模糊不清。木梓怔怔地反应过来,却见得冥帝已是抬了步子踏进荒园,急急跟了上去。
“你……来这里……是要做甚?”木梓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荒草,寻找着自己的落脚点问道。
冥帝也不回首,反手拉着木梓。只觉耳边一阵风声过,再立定了身子,已是到了这荒园的正堂之中,“找东西。你呆在原地,切勿乱动。”
“哦。”木梓颇是不开心地应了一声,却是没再乱动,老老实实地只身立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