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笑腾出一只手摆了摆，搭在老大的肩上，折过身对着殿门口张望着道，
“没……没事，没出事。老、老大，你去外面看看，有……有没有什么人追上来？”
“圣女……你……”老大颇有些不明所以，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莞笑，斟酌着措辞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又惹了哪家的小姐少爷了？”
莞笑没好气的白了老大一眼，“去你的，本殿像是那种整日里闲着没事，就只晓得给你戳事儿惹事儿、闯下烂摊子的人吗？！”
被瞪了一眼的老大颇有些的摸了摸鼻子，甚昧良心甚狗腿的否认了自己方才所说的话，面色因撒谎而赧然着道，“不、不像。”
莞笑又白了老大一眼，“行了吧，瞧你那脸红的，说句实话怎么跟撒谎似的那么难为你。去去去，给我瞧瞧那混蛋跟过来了没。”
“混、混蛋？”老大懵然傻眼了。
莞笑面色一僵，打了一个哈哈糊弄了过去，“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去看看天界的那位帝君过来了没，快去快去！”
“哦……哦！”
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莞笑说的老大被莞笑一手推出了寝殿。
盯着老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寝殿，莞笑拍了拍心口，心忖着那混蛋应该不会变态的跟过来吧。
当然，她想的是“应该”。
所以莞笑堪堪回头便被吓得没了魂儿。
“鬼呀——！！！”
据那次守夜的婢子事后回想起来，那是她在魔宫里当差了那么些年，头一回听到见到自家什么事儿都干过的圣女，竟然被人吓到了，还吓了一个半死不活。
据那回寝殿之内的小奴才口风透露，吓到圣女的那位功夫高强的人，乃是九重天之上，几十万年之前便与世隔绝、闭门不出的神秘帝君，南矢龙无擎。
又据那夜某个起夜的无名人士传言，圣女的那声尖叫几乎传遍了方圆十里，就算是在梦里也不由得浑身惊得抖三抖。
行吧，是有那么些许的夸张了。
只是，莞笑的的确确是被吓得不轻。
她终于晓得了老大为什么一副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憋屈模样。
敢情是他立在她身后啊！
“你……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龙无擎慵懒的抬起凉眸定定的盯着此刻已然是躲在了红罗帐之后的莞笑，颇有些好笑的道出一句险些让莞笑一口气上不来的话，“你还没到的时候。”
“混蛋！这这这、这是本圣女的寝殿！你进来干嘛？！”莞笑顿觉自己此时此刻占据了有力且“有理”的地位，底气“蹭蹭蹭”的直线上蹿。
青年甚不经意的将手上蓦然出现的青玉梅花步摇晃了晃，垂下的青玉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的东西落在本尊这儿了。”
定睛一瞧，那青玉梅花步摇似乎是前不久，她哥冥帝的第九千三百六十八个追求者为了讨好她，差人连夜精心打造，又亲自送到九音宫里来的。
“我又没说我要！你你你、你快给我出去！”
什么鬼发簪，又不是她准嫂嫂，送什么东西她都不在乎！
等等。
他怎么找到寝殿来的？
她不是吩咐过九音宫中的任何人不能告诉这个混蛋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倏然，莞笑的脑袋之中灵光一现。
单于絮容千！
他们两个！！！
哼，明天有他们俩好看的！！！
青年不置可否的随着莞笑的话将青玉梅花步摇搁在旁近的案上，抬步迈到殿门口，蓦然折过身来，“逐月宝苑怎么走？”
莞笑一愣，“你问这个干嘛？”
“单于将军说本尊的住处在逐月宝苑，但她不清楚到底在哪里。说是你晓得，怎么，你也不知道？”
青年这一番问话的语气真诚、恳切、且……甚招人抓狂啊抓狂！！！
怎么办？
难不成要她告诉他逐月宝苑就在她隔壁？
其实他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
青年看着少女变幻莫测的脸色，最终回归于快要崩溃的状态，倏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魔尊冥帝、单于将军还有容千妖王这么迫切的要把这女人塞给别人啊。
不过……
他很喜欢。
“老二！”
应声自殿门外奔进来一名风风火火的女子。
“属下在！”
莞笑将裹在身上的红罗纱扯得紧了些，腾出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门口甚无辜的青年，哆哆嗦嗦的吩咐，“送、送他去逐月宝苑！”
老二连声应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殿下，逐月宝苑……不是就在隔壁那厢房吗？还用得着送啊……”
莞笑面色瞬间憋成猪肝色，果断的怒了，将案上的青玉梅花步摇撂给愣怔的老二，“让你去你就快去！还有，青玉梅花步摇给我收好了！”
颇有些因不明所以而委屈的老二摸了摸鼻子，小声咕囔着折过身，“殿下是不是葵水来了啊……脾气上来了真可怕……”
“老二——！”
“啊、是！小的这就去！帝君您这边请……”
……
白墨坐在九音身侧，现如今再忆起当初莞笑面对他之时的窘迫模样，仍旧是不由觉得好笑。
她遇见他的那时，终究还是……被冥帝、苏辛、单于絮和容千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心性那么单纯，天真的以为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
所以她才会对曾经尚且对她下过毒手的青烟那么友好吗？
所以她才会对青烟放不设防吗？
所以……他们之间的裂缝……才会因着一个小小的青烟，而越来越大，以至于到了如今此番连挽留都说不出不能道的地步吗？
真是可笑。
他明明是天界的帝君，哪怕是天帝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的。
试问这茫茫三界之中，哪有一人可曾阻挡过他想要做的事情？
但偏偏，在感情这件事情上，他龙无擎、和她完颜莞笑，都变得身不由己，不由自主。
像是脱了缰的奔马，不受控制的不停向前，直到冲下了不可挽留的万丈深渊。
他和她。
到底还是回不去了。
“阿……墨？”
门外一声轻轻的呼唤，似乎是那一把削铁如泥的真刚剑，将白墨连同九音的所有美好回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生生折断。
白墨不着痕迹地抽回了牵着九音的手，拢在墨色的云纹衣袂之下。继而嘲笑的扯起了一个极其讽刺的笑意——青烟，又是她。
她前世将他同莞笑的爱情糟践的一文不值，三界之人唾弃。
今生又可笑的同心怀怨恨的小九做了交易，变身化作小九如今的模样，骗了所有人。
对，所有人。
包括他。
“阿墨？你在吗？”
马车之外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白墨讽刺的想——她青烟什么事都能做，什么事都敢做，又为何现如今，偏要假惺惺的假装害怕？
是想要博取他的疼惜之情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现在可以毫不顾忌、直截了当的告诉她——
留在他身边，她不配；扮作小九的人，统统该死。
可他没有立即冲出去将青烟就这样轻易的了断，因为他想，他要把青烟留下。
既然他的莞笑、他的小九想要置青烟于万劫不复之地，他便为莞笑、为小九留下青烟这一条贱命。
白墨耐下了性子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极轻极轻的将九音的面纱复又遮上。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把所有事情、所有真相告知天下，他的小九想玩，那就玩的大一些。
淡淡开口的声音之中，白墨丝毫没有面对九音的心疼、温柔之意，只是一声通知的吩咐，
“我在，你进来罢。”
随声踏进来一名身着红色曳地长裙的娇俏女子，双手托着个托盘，托盘上似乎是碟碟碗碗的晚膳，上面倒扣着个白净的瓷盖。
白墨微微抬起凉眸，堪堪是别过了青烟期盼的眼神，遥望着天色渐暗的山边黄昏，他抬手接过青烟手中的托盘，“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可是……”青烟微微咬着饱满红润的下唇，而后显出一道粉蕊似的白印，犹豫着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白墨颇有些不耐，望向青烟之时却已然是一片波澜无惊，“小九，怎么了？可是还有些什么事没同我说？”
青烟苦笑。
当真，当真。
他的爱，从来都只给她一人。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容貌、她的声音。
他从头至尾爱的，乃是她这个人。
她青烟，从来都不是完颜莞笑，不是初九，更不是九音。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真心待过她。
有人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可君心，早就已经寻到了他的凰，又何尝会愿意来寻她这只孤凰呢？
可她不甘，她不甘心！！！
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难道就看不到吗？
是，她承认她为了拆散完颜莞笑那个贱人和他，对他下了毒，对她下了蛊，并且逼他离开完颜莞笑。
可是，她待他的心却是真的啊！
为什么他的眼里，能够看到的从来就只有完颜莞笑？
青烟心底里暗暗冷笑，面上却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蓦然捂住心口，“阿、阿墨，我心口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