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青烟作势就要捂着心口向白墨怀中倒。
她在赌。
她在赌他一定会扶住她，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躺进他的怀中——
但是，她在赌他一定会将她送回去。
因为他要保护完颜莞笑。
他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对待她和完颜莞笑的异常。
“你怎么了？”果然，白墨讽刺一笑，继而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抬起手稳稳的扶住了青烟的双肩，
“你怎么这么虚弱？我送你回去！”
白墨冷笑，既然她喜欢演，那他也不妨就这样一直陪着她演下去！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怕是要苦了莞笑、苦了小九的心了。
白墨“心疼”的搀扶着青烟走出了马车，渐步远去之后，自马车顶上跳下来一人——红衣墨发、剑眉略拧、凤目狭长、薄唇微抿，好一副桃花公子的祸水模样。
来人正是冥帝，冥帝眸色凉淡的瞭望着白墨同青烟渐步离去，心下无端为九音心生不值，心生疼惜。他身形一晃，马车外已然是不见了冥帝的身影。
“丫头，还想跟我装晕？”冥帝甚是无奈的在马车内坐了半晌，却不听得九音道出一个字儿来，到底还是先开口笑道。
九音在自家哥哥面前到底还是没能够装得下去，一溜烟儿的自软榻上翻身起来，颇有些愤愤的盯着冥帝那张妖孽的脸，“你就不能不要回回都拆我的台？！”
冥帝挑眉一笑，“可是你已经装晕了整整一日了，就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也该饿了吧？况且你还是个小吃货？”
妍丽的俏颜微微晕起了绯红之色，九音“哼”了一声将脑袋侧过去，不肯去看冥帝，“你、你才是小吃货，我不是！”
“行了行了，”冥帝揭开了瓷盖，白净的瓷盆里盛着满满一大盆的白露羹，他捏着勺子给九音舀上了一勺，又放进去一个瓷勺递给九音，
“诺，丫头，尝尝这白露羹好不好吃？”
九音面色颇有些挣扎，半晌方才愣愣的开口，“你……你做的？”
冥帝这才算是晓得了九音到底在挣扎着些什么，敢情是想吃他亲手做的啊！点了点头，作势要收回来，
“怎么？嫌弃你哥我做的？行吧，你若是不想吃我也不强迫你，我把它全吃了便是。”
瞧着九音仍旧是在挣扎，冥帝寻思着她怕是拉不下来脸，捏着勺柄故意舀起满满一勺的白露羹，吹了一口冒出来的腾腾热气，语气中似是感叹又似是可惜，
“这可是我用晨日里、黎明前那段时间里，最最新鲜干净的露珠，再配上咱们魔界那座雪山上，最纯净的雪莲小火熬制而成的啊，闻闻这气味儿，真真是喷香喷香的，我都要忍不住了……”
“哎！”九音到底是没能按捺得下自己浮躁的性子，听闻冥帝此言一出，毫不迟疑的一把夺过白露羹，嗔怪道，“你干嘛？！谁说我不吃了？我偏要吃，这些我都要吃！”
冥帝顺势便把白露羹送到九音手中，盯着她一口一口的尽数吃了下去，才算是放下了心，这丫头，没得厌食症就好。“怎么样？好吃吧？”
九音正如冥帝所言，整整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一时间只顾着吃白露羹，也没能够腾出嘴巴来得及回答冥帝的话。
她只是含了满满一口的白露羹，忙忙冲着冥帝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好吃”了。
冥帝瞧着九音不甚好看不甚文雅的饿狼吃相，面上的笑意更甚，抬起手去摸了摸九音的脑袋，
“傻丫头，吃慢点儿，这都是你的，没人会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九音哪里有时间顾得上听冥帝这话，也不管冥帝到底说的什么，只顾着胡乱的点点头应承下来，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喂……”冥帝有些沮丧的看着眼前的丫头狼吞虎咽的没工夫搭理他。
略略思忖了一番，冥帝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直截了当说出来比较好——毕竟吊胃口是不好的。
因为九音恼极了会砍人。
对，不论是谁。用鬼冢剑砍。
欲言又止的斟酌了半晌的措辞，冥帝犹犹豫豫的开口，“龙无擎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了丫头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怕不告诉他他会杀了我的丫头你不能不管你哥我的生死啊。”
一口气把话全都传完还不带喘气的，冥帝说完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神清气爽舒畅的不行。
九音嘴里一根鱼刺没来得及吐出来，生生扎在喉咙里疼得她眼泪直流。
冥帝慌忙把自己带来的备用的一小蛊醋悉数给九音灌了下去。
“没事吧？”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丫头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是没能学会吃鱼肉挑刺、吃龙虾剥皮、吃西瓜吐籽。
然而九音和冥帝关注的问题完全不在一个水平面上，猛然拽住冥帝的衣袂，“龙无擎他知道了？！”
冥帝一脸的凝重，“是啊，丫头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全部告诉他？”
九音凉凉的瞟了他一眼，把这个问题重新抛回给了冥帝，“你说呢？”
“啊哈哈哈……”冥帝被九音盯得浑身发毛，打了一个干哈哈，“当然是不能说了……就算是被龙无擎追杀我也不能出卖我家丫头的是吧……”
九音叹了一口气没去看他，默了半晌倏然开口，“说。”
“什么？”
冥帝微有些发怔。
九音似乎是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回首凝着冥帝的眸色有种说不清道不出的奇怪神色，
“我说，你去告诉他，一切的事情，一字不落不准添油加醋的，原原本本的全部都告诉他。”
冥帝回过神，颇有些捉摸不透九音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今生今世不愿意再同他有甚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了么？”
“待到几日之后的武林大会上，咱们的人把他的真实身份戳破，你就和他一刀了断。回到宁国动用兵力，随便找一个由头把青国灭的一干二净。而后同我回魔界，不好么？”
“好是好，我当初也的的确确是这般想的。”九音顿了顿，笑说，“可是，现在我不是已经和他纠缠不清了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要遮遮掩掩，这不是我一贯的作风。”
“如果没了青烟，从头至尾欠我最多的人，一直一直都是他——”
“天界无比尊贵的，南矢帝君。龙、无、擎。”
……
武林城。
“哇——这武林城里面好多新奇的东西啊！九音姐九音姐，你看看这个，我戴上好不好看？还有还有……”
一连便是连着六日的颠簸赶路，诸人均是疲惫不堪，下了马车只想往客栈里面钻。
唯独木梓不同，她反而对武林城之中的各种事物都感到很新奇、很好奇，硬是从客栈里把九音拽了出来，陪着她逛街游玩。
木梓在旁近的一个贩卖首饰的摊子上，挑出了一根灰白色的如意苍玉嵌金丝步摇，在脑袋上比划着给九音瞧。
“嗯，好看，好看。我们家小梓戴什么用什么都好看。”
九音略略抬起美眸，瞧见了如意苍玉嵌金丝步摇，心头蓦然一紧，却甚谨慎的将面上的表情掩了起来，垂首下去随口敷衍。
她知道，这是个陷阱，可她还是想起了她的阿娘。
明明晓得九音这话的随口敷衍她的，可木梓还是开心的让小四给掌柜付上了银两。
“这、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呀……”
年纪轻轻的摊主盯着小四丢出来的一锭银子，两只眼睛明明就放着光。
木梓一个不耐烦，甩了甩手，“行了行了，你就收着吧！九音姐，咱们走！”
言罢，木梓挽上九音的手，拾步便走。
“哎哟，谢谢，谢谢客官。下回再来啊客官！”
摊主在手心里激动地捧着那锭银子，连声道谢，点头哈腰的送走了九音和木梓。
望着九音和木梓的身影的确是消失在了喧闹的街道上，摊主忙忙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拾掇成了一个包袱。
摊主扛在肩上离去的步履匆忙，轻车熟路的绕了好几条巷子，最后鬼鬼祟祟的进入了一家民宅。
屋子里很暗，窗棂全都被封锁了上，仅仅映着微弱亮光的那根短小的赤色蜡烛，也似乎随时都要扑灭一样。
“怎么样？”
黑暗中的人不知是在何时出现的，亦或者是，这个黑暗中的人，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一个什么人。
摊主神色一凛，全然没有了方才面对客官的热情，冲着黑暗抱拳单膝跪下，
“报告主子，是那个凡人，轩国的禾卿公主木梓，买下了那根如意苍玉嵌金丝步摇，可是灵谷的九音谷主前后却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那枝步摇不是前任魔后的吗？灵谷的谷主如果是魔界圣女，又为何会识不出来？主子，我们会不会认错人了？”
黑暗中的那人冷笑一声，“绝对不可能，她完颜莞笑就算是化成灰，本王也决不会认错人！”
那人顿了顿，收拾好了情绪，声音冰寒的开口吩咐下去，“派人跟着他们，你退下罢，这段日子先回去避避风头。”
“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