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针穿喉’才对,这招灭口法我可是练了好长时间,今儿个可算是叫我来练练手了。”
单于絮说着,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根银针,转头过来,这才发现原本满屋子的婢子们早已是不见了踪影。微微侧耳细听,门外杀猪般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这才晓得是都乖乖跑出去受杖刑了。
看似单于絮是在惩戒婢子们,实则却是在打他龙莫炀的脸。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龙莫炀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明明握拳得手指关节都泛了白,却仍旧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正襟危坐,额上一点一点不断渗出的汗珠几欲滑落下来。
莞笑也不好把龙莫炀往绝路上逼,见好就收。她笑着对身边侍茶的婢子摆摆手,婢子会意地提起裙摆跑出门外。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侍卫们都停下了杖责,陆续将锦绣布庄受罚已经奄奄一息的婢子抬了下去。
“单于公子,初九姑娘,”龙莫炀见自己带来的婢子们都被抬了下去,面色稍霁,起身拱手作揖道,“本世子方才说的,还望你们能够转告白庄主,请他好好考虑一下。”
“这个世子大可放心,”莞笑也立起了身,笑道,“阿墨若是回庄,我定会把世子的话如实转告给他的。”
“若是二位没有其他的事情,本世子就告退了。”龙莫炀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莞笑想起什么,快步跑上前叫住他,“世子请留步,那些被杖责的奴才们,世子打算如何处置?”
外面进来徐徐凉风,吹起了莞笑的面纱,正巧露出了她小巧白皙的下巴,看的龙莫炀一阵呆愣。
“世子?世子?”莞笑见龙莫炀不语,轻声唤道。
“那些奴才们既然胆敢做出那等事,本世子也不必再留情面,留在庄上吧,任由二位处置。”说着,龙莫炀眼中毫无之前的怜惜之情。
龙莫炀这才回过神来,面上虽是毫无异样,心里面却细细回味着方才瞧到莞笑的下巴。嘴上答着话,眸中一道狠厉嗜血的暗光划过。
单于絮暗道不好,这龙莫炀怕是瞧见了莞笑的面容。急急上前拉过莞笑,挡住龙莫炀打量莞笑犀利的目光,一反方才和善友好的模样,冷声赶客道,“九儿身体不大舒服,出门见客这么久,该回房歇息了,世子请便。”
龙莫炀自然是听得出单于絮话里话外赶人走的意思,挂念着莞笑的面容遂也并未气恼,笑着拱手,“如此,本世子不叨扰初九姑娘歇息,这就告辞了。”
“白芙,送客。”单于絮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便拉着莞笑的手转身离去。一名婢子应了声,微微躬身盈盈下拜道,“世子爷,请吧。”
龙莫炀颇为留恋地回首望了眼渐趋渐远的莞笑,点头随着白芙走出前厅。
“阿絮,你要去哪儿啊?”莞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单于絮身后,不安道。
单于絮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莞笑一个没停住,撞上了单于絮,正欲发牢骚,却听得单于絮冷声道,“知道错了没?”
“啊?”莞笑不明所以,一脸的迷茫。
单于絮没好气,却也对莞笑束手无策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给你覆面纱?”
“不知啊,怎的了?”
单于絮叹气,想要抬手取下莞笑的面纱,却又犹豫着收回了手,“你可知那锦绣布庄大少爷另一层身份是什么?”
“不知啊……”
单于絮无奈,“你又可知这大轩的燕平王世子是何许人等?”
“不、不知啊……”莞笑底气不足地赧然道,面上愈加绯红,声音更是压得低了些,最后干脆没了声音。
“也难怪你不知,白墨整日护你左右,定是不知晓这些事情的。”
“阿墨他……”莞笑似乎有些话想说,又有些欲言又止地踌躇着说不出来。
“你在逃避白墨,逃避和他单独相处。他和你在一起你总是很勉强。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单于絮盯着莞笑躲闪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又道,“可他对你的好更是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宠着你,惯着你,捧着你,生怕你受委屈,把你放在心尖儿上,你不会不知道罢?”
“我知道……”莞笑愈发垂下了脑袋,“可我就是没由来地不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就浑身不舒服,还总是想起一个妖艳女子的模样。他对我的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啊……”
单于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似是忆起了些什么,复又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那布庄大少爷,乃是当今大轩新王唯一还在世的亲叔父燕平王极为宠爱的独子——燕平世子。整日贪图美色,风流成性,挥霍无度,流连于勾栏院之间。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一名。若是你的容貌被他看到起了歹念,可就麻烦了。”
“好啦好啦,”莞笑不想单于絮那般为自己担心,冲着她安心地粲然一笑,“我没事的,阿絮别担心了。”
单于絮看得心疼,却也没再多说,只得拉着莞笑向布庄婢子们安置的地方走去。
“单于公子,初九小姐。”一副天下第一庄婢子打扮的粉装丫鬟们正在院子里忙活着转来转去,院子里则是搁置了十几个长椅,上面均是趴了一个布庄的青衣婢子,个个疼得呲牙咧嘴,一动也不能动,却敢怒不敢言。
“起吧。”莞笑虚扶一把立在身前的婢子,快步走到一名布庄婢子旁,接过侍候她的活计,微微躬身轻声问道,“名唤作什么?”
婢子眸中含着的恨意消散尽无,垂下眸子敛了恨意,唯唯诺诺道,“奴婢……名、名唤韶华,是……是世子爷给奴婢取的名儿。”
“韶华,”莞笑只觉这韶华颇为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得作罢轻声道,“是个好名字。”
说着,莞笑就要动起手来亲自为韶华上药。
一旁布庄里的青衣婢子听韶华那般言说,忍不住白眼一翻,笑得颇为讽刺,话里话外斗带着刺,“韶华夫人您可是金贵着呢,布庄里上上下下谁见了您不得三拜九叩地才能离开?想必过不了多久世子就会回来接您走了吧?”
“黛华切莫乱说,当心惹祸上身。”韶华看似刻意压低了声音呵斥黛华,实则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说给所有人来听的。
黛华冷哼一声,颇为瞧不惯韶华的这般所作所为,偏过头去不去看韶华。反倒衬得韶华那一番苦口婆心无人肯听劝,善良不计较私仇的美好形象。
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白庄主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初九姑娘都没说话,那些个婢子们更是没人敢说句看法。莞笑拿着手中治疗外伤的上好膏药,葱白的指尖稍蘸了些乳白的膏药,动作极轻地微拭在韶华的伤口上,韶华不安分地动了动,想来是起了药效,“别乱动,若是伤口疼了……那便先行忍忍罢,要稍安勿躁,切莫着急。”
韶华闻言,倒也的确是安静了下来,乖乖地趴在长椅上,微咬下唇,强忍着疼痛等着莞笑为她上完药。
“养好伤之后你们打算去何处?”莞笑漫不经心地道。
韶华稍稍松开紧咬的贝齿,轻声道,“原本奴婢是想着伤养好世子会接奴婢们回府上,却怎料这世子爷竟然狠心抛下奴婢们,头也不回地离开山庄……”这般说着,韶华竟是低声抽噎起来。
莞笑端过一杯暖茶递给韶华,“龙莫炀既不要你们,你们只管安心在我这儿待着便是,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我们天下第一庄,就是你们从今以后的安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