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絮面上虽是笑着,深褐色的瞳中却是冷冽寒光闪过,更是将莞笑藏得密不透风,“少爷莫要说笑了,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丫鬟罢了。不必那般上心了罢。”
大少爷也笑,笑得欢儿得意味深长,颇有些不依不饶之势,双眸微眯,“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几摇道,“单于公子既已说了是名粗使的丫头,又何必遮遮掩掩地不肯露出真面目呢?”
“大少爷莫要太过执着,否者,对你我二人都不好。”单于絮一番话里满是浓重的威胁的意味,皮笑肉不笑地道。
大少爷龙莫炀见单于絮此番是要动真格的架势,委实是不想惹祸上身,复又坐下道出正经事,“单于公子向来与白庄主关系交好,现今白庄主不在,本世子便将此事与你说了,再转告庄主罢。”
单于絮松了口气,转身覆了块轻纱在莞笑面上,恰巧只露出了莞笑一双墨瞳。拉着她坐下后方道,“大少爷有话只管说便可,不必有所顾虑。”
“算算时日,我们布庄纳入天下第一庄的名下,怎么也得有个六七年了罢。”龙莫炀并未直接切入主题,而是先卖了个关子,拐弯抹角地道。
单于絮但笑不答,待龙莫炀呷了口茶清清嗓子,复又道,“若是本世子没记错的话……当初白庄主与我们布庄定下的契约上,这时日可是写了个五年啊。”
莞笑微蹙眉头,不必往深处想便晓得了龙莫炀此番的目的,颇有些质问的意味在其中,“听世子这般言说,莫不是我们天下第一庄对尔等布庄有所怠慢了?”
龙莫炀摇头笑答,“这倒没有。只是近来布庄里头银两短缺,颇有些转不开,发展不大景气。怕影响到天下第一庄的其他生意,我们锦绣布庄此番前来,是专门请求从天下第一庄旗下移名出来的。”
“这么说……锦绣布庄莫不是要脱离我们天下第一庄,自成一派么?”单于絮不由高挑弯眉,直勾勾的望着龙莫炀道。
龙莫炀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目的,点头称是道,“正是。”
“久闻灵谷乃是人间天堂,世外桃源。尽管都筑在的深茂的丛林山谷之中。想来倒也是个好去处,少爷你说呢?”莞笑偏生扯开了话题,有意无意间谈起了灵谷。
龙莫炀双眸微眯,眸色暗了暗,似是起了凌厉杀意。复又收回情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笑问道,“初九姑娘何出此言?”
“倒也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了起来。那灵谷与我天下第一庄素来交好,生意上也有些来往。随口一说罢了,世子爷不必放在心上。”莞笑见好就收,想必他龙莫炀已经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了,遂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龙莫炀面上仍旧笑着,执起茶杯啜了一口,那茶盖拨开了浮在表面的茶叶,转头望向单于絮,“单于公子考虑的如何了?”
“若我没记错的话,契约上写的可是收入五五分?”单于絮摆明了是要难为这龙莫炀,得了好处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她还没说同意呢!
龙莫炀暗道不好,笑道,“是五五分成。”
“那……”单于絮说着,不知从何处偷了一本天下第一庄的账簿,翻到两年前的记录,一面翻阅一面漫不经心地道,“两年前的分成,这本账簿上怎的没记载?莫不是送银子的小厮私吞了这笔钱之后……逃之夭夭了?”
“还有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我们庄里定是派人去反映过这个情况,你们锦绣的人难道就没有彻查此事么?亦或者是……你们根本就不想查?”莞笑生怕这龙莫炀钻了个空子死不认帐,语气颇有些“得理不让人”的架势。
龙莫炀没想到单于絮竟是这般难缠,只得陪着笑脸,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应声道,“有这种事?本世子明明都叫人送了来,怎么会没有收到?本世子怎的不知道?”
单于絮也笑,拉住情绪颇有些冲动的莞笑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甚是意味深长地道,“世子这般言说,想必是那些奴才们暗地里捣的鬼了。”
说着,单于絮环视一圈后,定定地望着那群宛若惊弓之鸟般柔弱娇怜的婢子们,笑着继续道,“如若少爷不介意的话……今儿个就由我来代替您,惩戒惩戒这帮奴才们,如何?”
龙莫炀进退两难,答应了不妥,不答应更是容易惹人非议、招来闲话。思忖了半晌,终是别开了望着婢子们的目光,被逼无奈道,“既然单于公子有意,那便依着公子的意思办罢。”
“世子!”
“少爷!”
“……”“……”
锦绣布庄的婢子们本以为此番高高兴兴来,定会欢欢喜喜地回了去。却怎能料想得到,的确是高高兴兴的来,但回去,怕是就要一路哭回去了。一听龙莫炀竟是要撇弃她们来留下那几千两的白银,不由纷纷地都着了急,高声叫道。
“本世子心意既定,便不会再有任何改动。单于公子不必在意本世子,贪污受贿本就是极其恶劣、低俗、下三滥的行为,略微惩罚惩罚也是应该的。”龙莫炀这一番话说得甚是决绝,颇有些大义灭亲的意味在其中。
“如此,我就放下心来了。来人啊,把这些奴才们统统拖下去,杖责三十大板!”单于絮听龙莫炀这般说,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冲着外头高声叫道。
应声进了来一群铁衣侍卫,腰间配了把青铜的长剑,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那群弱不禁风的婢子们连连倒退,一双双美瞳中满是恐惧。
“不要过来……不要!世子爷!你救救奴婢们啊!不要!”
杖责三十大板啊,那若是真打下来,她们又如此弱不禁风的,估计也没剩几口气了。况且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婢子,怕是死了也没人管,更何况是濒死?最多也就是送些剩饭剩菜放在门口,等她们命归西天之后,草席一裹扔到荒郊的乱葬岗罢了。一想起这些,婢子们的惨叫声叫得更凄厉了。
侍卫们拿婢子们没办法,只得请示莞笑,莞笑轻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在外面侯着便是。淡声道,“我数三下,出去的老规矩,杖责三十大板。不出去的……那便直接杖毙了罢,也省得再苟延残喘活上几日,最终还是得命丧黄泉。何必呢?”
婢子们一脸惊恐地望着笑得云淡风轻的莞笑,似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一般,连动都不敢动。
“一。”莞笑捧起一杯暖茶,轻啜一口方道。
那些个婢子们有几个心有些动摇,却是无所行动。
“二。”莞笑捏着茶盖拨开茶叶轻吹。
有几个婢子已经被吓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剩下的则仍是不死心。
“三。”莞笑将茶杯搁在小几上,双手拖腮撑在案上,笑意盈盈地瞅着那些婢子们,门外已经响起了方才跑出去的婢子被杖责的声音,那叫声如同杀猪似的,甚是凄惨,“不出去啊?不出去便算了罢。阿絮,我听说你最近练了招‘一针见血’是吧?听说是用银针直接穿透此人的脖颈……”
莞笑一番话还未说完,一群婢子们便推推搡搡地全都出了去,生怕自己落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