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婢子哭丧着一张脸,望着那扇在门框上摇曳挣扎,几欲掉下的木门,无奈道,“小姐啊,奴婢们早就说了,单于公子她不在里面,您怎的就不肯信啊。”
“那她去何处了?”莞笑不依不饶地问道。
婢子们面面相觑,吞吞吐吐,“这……单于公子特别吩咐过,不能把她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小姐您就不要难为奴婢们了。”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难为呢?我这是教你们说实话,讲诚实啊。别婆婆妈妈的了,快说。”莞笑睁着一双墨瞳说瞎话,还不带打磕喘气的。
“可是……”
莞笑没耐心了,一只裹着厚纱布的爪子搭在领头的婢子肩上,笑得颇为无害,“想来我这手上的伤口还未恢复,若是再裂开……是这个后果严重,还是阿絮责怪你们严重呢?”
那婢子一个咬牙,下定了决心,颤着声音,“小、小姐,您可千万别。奴婢、奴婢说便是了。”
“这才对啊。说罢,阿絮她去哪儿了?”莞笑满意地轻颔首,笑着道。
那婢子踟蹰片刻,终是托盘而出道,“公子她一大早便出了门,怀中还揣了好些个小药瓶。公子虽然未曾说过她要去哪儿,但奴婢瞅着公子离开奔去的方向,十有八九是那白苑。”
白苑。
白树的花又变了。想来是昨天夜间变得罢,枝桠上摇曳的雪白小花微微变了色。花瓣边上泛着丝丝桃红色,花朵也开得愈发大了些许。
匆匆跨进里屋,尚未待上个眨眼功夫,莞笑便又急急地退了出来。两只白爪子捂住羞得绯红的小脸一路奔到白树后头躲藏起来,口中一直念叨着,“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紧接着奔出来的是单于絮,她一脸无奈,想要解释却是越描越黑。
“你这丫头片子,想什么呢,我刚刚不过是给阿千拢拢碎发,你想成什么了?”
这委实也不能单怪莞笑,只是单于絮与容千当时的那个姿势从门口看,是个人都难免会想歪的。应声将手放下,从树后踱步出了来,莞笑探究的目光瞧得单于絮是浑身哪儿都不自在。明明自己有理,被她莞笑这么一瞧,反倒有些心虚了,“当真?只是……拢拢碎发……而已?没有别的?”
这一字一句的问,问得单于絮无端的面红耳赤,故作正经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拢拢碎发,真的,没别的了。”
莞笑却依旧不大相信单于絮的这套说法,绷着个脸,上上下下打量单于絮许久,似乎是想要瞧出些破绽来。良久,终是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起来,调侃着道,“你瞧你,既然自己没做亏心事,那么紧张是要作甚?”
单于絮这才反应过来莞笑这是在与她开玩笑,作势就要与莞笑张牙舞爪地打起来。莞笑当即把双手凑到单于絮跟前,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阿絮你看啊,我手都受伤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让你去劝个白墨,竟把自己给弄伤。也难怪青烟那些小技俩你却能回回都上当。”单于絮只得作罢,无奈的拉过莞笑,于青石案边坐了下来。在袖中摸索一阵,掏出了瓶膏药;为莞笑拆开布纱,上好了膏药,复又缠上了白纱,末了还打了个小结。
“青烟?她又是谁?”
单于絮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莞笑什么都不记得了,讪讪笑着道,“青烟啊,是一个从前的故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后你便知晓了。”
莞笑已经习惯了他们瞒着自己。阿墨、木梓、冥帝、还有眼前的阿絮,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向自己隐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他们都向自己隐藏事实,那便必定有他们瞒着自己的原因的苦衷。也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待到时机成熟,一切……便都会真相大白了吧。
“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单于絮一面垂头给莞笑包扎,一面问道。
莞笑这才会想起来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对了,阿墨说庄上来了几名布庄的婢子,来做冬裳的。说是让我叫上你过去瞧瞧。”
“禾卿呢?”
莞笑一听单于絮提起木梓,眉眼之间尽是按耐不住的盈盈笑意,“她呀,听说是随我哥昨儿个傍晚去逛花园。一夜未归,怕是到现在还没回来呐。”
“小姐!公子!”白芷神色慌张地从门口奔进来,高声叫道。
“怎的如此慌张?出什么事了?”单于絮抬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蹙着问道。
白芷见二人坐在白树下,急急提着裙摆奔过来,也顾不得行礼了,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布、布庄……”
莞笑贴心地斟了杯茶给白芷递过去,替她顺了顺气,“喝口茶慢慢说,莫急。”
白芷仰头一杯茶便下了腹中,匆匆放下又道,“布庄的人来闹事儿了!说是要……”
“不是只有几名婢子么?怎的就闹起事儿来了?”单于絮打断了白芷的话问道。
白芷解释道,“公子不知,这来的不只是布庄的婢子们,他们布庄大少爷也来了!碰巧庄主今日晨时便出了山庄,尊上和公主又不知下落;现在唯一能够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小姐公子你二人了。”
单于絮与莞笑一同起身,拦住了欲跟上前的白芷,“白芷,你不必跟着。我们去去就回。”
白芷这下是真急了。这布庄的大少爷可不是普通贵族公子,他乃是大轩燕平老王爷的宝贝世子。不让她跟去,这不是乱了套嘛!
可白芷又不能违抗命令,又气又急,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等着单于絮及莞笑二人归来。
前厅内。
一名华衣男子斜靠在椅背上,凤目微垂,修长的双手捧着杯暖茶,举止优雅地捏着茶盖微拨了拨茶叶,吹得凉了些许,这才轻仰茶杯啜了一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皇家贵族之风范。身后是一干婢子,模样低眉顺眼,料想便是那布庄的丫鬟。
真不愧是皇家之人,这般风度怕是与生俱来的罢。莞笑才进了前厅,便望见那名传说中的大少爷已是在厅内等候,心里不免暗暗地这般想着。
婢子们见了单于絮、莞笑二人正欲下拜,却被单于絮伸手扶起,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婢子们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地照着单于絮的话办了。
“大少爷好雅致,还在鄙处赏花品茶。这奴才们见得少,若是有所怠慢,还望大少爷海涵。”单于絮拱手作揖道。
“单于公子。这位是……”大少爷慵懒地搁下茶杯起身,躬身回礼。兴致满满地打量着红衫在身的莞笑,问道。
单于絮几不可见地将莞笑挡在身后,似是不想大少爷瞧见她,一句话便断了这名大少爷的所有念想,“她是白庄主前些日子带回来的小丫头,名唤初九。昨夜怕是颇有些劳累,不便见客。”
这大少爷可是出了名的风流,若是此番再瞧上了莞笑对她穷追不舍不依不饶,那可就不大妙了。
听单于絮这般护着莞笑,这大少爷更是来了兴趣,眼角微微上挑,“单于公子莫要误会,本世子绝无其他意思,只是……”说着,大少爷特意顿了顿,抬眸毫不忌讳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单于絮身后被挡起来的莞笑,复又笑着道,“想瞧瞧这向来对财物女色不感兴趣的白庄主,此番带回庄里的,是各种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