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墨漆眸微眯,视线悠悠转向窗外,“这法子……倒也不是说没有,只是……不大容易罢了。”
单于絮急急接话,连连应下,“这个你大可放心,只要能让原来的那个阿千回来,你……你……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这倒不必,”白墨不由摇头淡笑,“不过你有这颗心,想来他容千恢复,不会太难。”
言罢,执起茶盏微抿了一口,白墨拎着茶盖一面捋开茶叶,一面不紧不慢缓缓问道,“傀儡虽是傀儡,自己的思想却是旁人封不住的,你可知晓?”
“所以?”
“感化。”
揭开茶盖,浓郁的茶香气息,顿时在阴暗的房间内弥散开来。白墨一张惨绝人寰的容颜,氤氲在缭绕的热茶雾气之中,瞧着却是有几分恍惚。
单于絮微怔了几怔,“感……化?”
“对啊,”不待白墨开口答话,便听得一道略显沙哑的轻灵声音这般道。
白墨及单于絮转头。正正是瞧见榻上安睡着的莞笑,却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然坐起了身子,斜斜倚在榻边上。
“你怎的起来了?”白墨皱了皱眉似是不悦,从贵妃椅上起了身,替莞笑掖好了被角。
莞笑只是腆着一张脸冲着白墨讨好一笑地打着呵呵敷衍,“这不是睡醒了嘛,总歇在榻上身子不大爽利,思忖着就起来了。”
转而又扭头望向单于絮,“感化么……想来以你同阿千之间的感情,想来不会是件什么太难的事。
感化最重要的,是要去用心。阿絮你记住‘用心’这二字,要用自己的真心来感动阿千,变化他。”
“虽然我不大记得从前的事,”莞笑不等单于絮消化消化她这话,又轻笑着道,“但阿千他不过是被人操纵罢了,傀儡纵然是丢却了自己,但是,阿絮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从前的那个阿千回来的。”
单于絮不答话,只是敛了眸子垂下头,不晓得是在想些什么。
莞笑从袖口中掏出来一枚殷红的荷包,上头倒是干干净净得什么也没绣,只在小角处坠了一个极小的“千”字。莞笑将荷包置在手心,定定地瞧了半晌,复又塞入单于絮手中,
“这荷包,我一直带在身上,究竟是怎么来的,这我倒是不晓得。只是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阿千的,又绣着个‘千’字,想来是他的错不了。
这东西,跟阿千定是有什么渊源,你拿了这个去与他瞅瞅,说不定能帮上点儿什么忙。”
单于絮瞧着荷包许久,半晌没吭声。终是匆匆道了声谢,不等莞笑寻来把油纸伞递与她,便冒了淅沥的细雨奔出偏房,不晓得往何处去了。
“你……怎么在这儿?”莞笑一头雾水地侧头瞧着白墨气定神闲地坐在榻边,努力地回想着昨夜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墨淡淡的瞥了莞笑一眼,话语间却满是戏谑的意味,“怎么?想不起来?”说着,白墨端起那碗将将热好了的姜汤,执着把勺子搅了几搅和。
莞笑猛然间忆起自己昨夜,是在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水澡,后来……后来她就……她就……她就……睡着了??!!
那后面的就不必再多想了,房中只有他二人……莞笑匆忙垂头一瞧,自己身上除了一张锦被搭着之外,简直可以用“一丝不挂”来形容。娘哎,她怎么就睡了,怎么就该死的犯困睡了啊……
“把这姜汤喝了再想也不迟。”白墨把姜汤递到莞笑面前。莞笑蹙了眉头瞧着姜汤,面上嫌弃的表情尽露无疑,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还是……算了吧……”
白墨不答话,却只是眸底隐含了些许的笑意,挑了几挑眉。
“呵呵……呵呵呵……”莞笑打着个哈哈,干笑了几声,发现无趣,遂只得老老实实地捧了姜汤就欲喝下去。
哪成想这姜汤真真是个辣的,莞笑将将抿了一口却又险些吐出来,只得皱了一张颜成包子,硬是咽下肚里去。
“这汤辣得很啊,我……我不喝了行不行啊……”莞笑小心翼翼地开口,白墨却是不为所动。莞笑知晓白墨这是打算逼她喝下去了,只得一手捏紧了鼻子,另一手端了姜汤闭紧了双眼一口气喝了下去。
“吃了罢,去去嘴里的苦味儿。”白墨递上块儿蜜饯给莞笑,眸光却是移开了,不肯去对上莞笑的视线。
莞笑懵懵懂懂地接下了蜜饯,塞入嘴中,又忆起了昨夜的事情。两腿蜷缩着,双臂环抱着双膝,一张脸是白了青,青了红。
那模样,似是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往墙角躲了躲,又缩了缩,“你你你……你、你昨晚没、没干什么吧?”
“你若是认定了我干了些什么,那我就算说再多,到底也没什么用处。”
白墨扭过头,一面将药碗搁在案上,一面如是道。这一番话说得是答非所问别有深意,硬是把莞笑堵了个无言以对。
“我……我不管,我要更衣,你你你,你不准看……你、你、你出去。”莞笑绯红了一张俏颜,葱白的指尖指着门口结巴道。
“嗯?”白墨一副自己没听见的模样,淡淡地反问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腾云纹绣样的袖口,抬头一双漆黑不见底的墨眸,定定地将莞笑瞧着。
“我说你出……去……”莞笑被白墨这般瞧着,却是被瞧得无端生出些心虚的意味出来。本是打算硬了头皮也要赶白墨出去的,现在看来,却是头皮都硬不起来了。
不等白墨答话,莞笑灰溜溜地扯了一床的锦被,胡乱包了身子。顾不得不紧不慢地套了靴子,匆匆下榻光着脚丫子,就朝一旁立着的屏风后头奔去。
屏风是金蚕丝织就的,上头又绣了几朵开得正盛的金菊花盘,微卷的花瓣盘绕在屏风上,哪成想这却是个透光的屏风。
屏风正对着窗子,有微弱的暗光幽幽的,将窗外白树摇曳的细碎影儿和莞笑的影子,悉数是都投在了这屏风上头。是以白墨在这面瞧得颇为真切。
悠悠转眸,却是瞧见莞笑的衣物尚仍搭在榻旁近的架子上。白墨叹一声“还是个冒失的”,从贵妃椅里头缓缓起身,取下衣物上前搭在屏风上头。
继而踱步走开,白墨淡淡抛下一句,“今日启程,拾掇拾掇衣物盘缠,别落下什么东西。”
推开门,迎面扑来一阵细微的凉风,夹杂着白树枝头上怒放的白花清香,以及淅沥蒙雨的干净气息,尽数扑来。
白墨立在门口,等了许久不见莞笑出门来,这才忆起莞笑自打小就不会穿衣服,现下怕正正是扯着衣服在那儿纠结着,是以半晌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