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周常庆让周乐雅送我出门。
一路上周乐雅的问题就没断过。
“老板兄弟,老实交代,你啥时候有的这本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周乐雅说着,小拳头锤在了我的后背上:“居然从来没暴露过,藏得够深啊。”
我哪儿是藏,至于说啥时候,更没法说,只能装傻充愣,一边做痛苦状,一边开口道:“以前零零碎碎看书,慢慢的就会了点,再加上我家又是做这个的。”
“怪不得。”周乐雅想着也合理,便又努努嘴,娇嗔着说道:“我爸和我爷爷都夸了你一下午了,都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
“毕竟见着好东西了,心里高兴,我这是沾了那灯笼的光。”
“哼,知道就好,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武时耘和我约的时间是第二天的中午,我却早早的就到了店里。
虽说父亲不在,但是店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不过看到满屋子空空荡荡的,我心里边还是一阵恼火,奈何并没有遇到合适的物件,来帮他找回这个场子。
只得生着闷气,把屋子里的灰尘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学着自家父亲,坐在茶台前,给自己泡了杯茶。
端着茶还没下肚,就有人走了进来。
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穿着一件休闲T恤,手上戴着一只钢表。
他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圈,见着这空空荡荡的货架子,眉头微微皱了之后。
不过还是开口问道:“你好,麻烦问一下,老板在吗?”
“我爸有点事儿不在,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说。”我站了起来开口道。
然而这人看到我的年纪,显然有些犹豫,怀疑的开口问道:“你做得了主吗?”
“现在在店里,基本是我管。”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有了一股没来由的豪气,可看到店里也空空荡荡的,豪气变弱了几分。
“不过你也看到了,现在店里没几件东西,不一定有你喜欢的。”
“不,不用,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物件,开口说道:“只要你能做主,那就麻烦你看一看,我这两个东西。”
我点点头,示意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才开口说道:“您就是打算?”
“最近有点缺钱,刚好我爸又给了我这两个东西,我就想看看,能不能换点。”
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马就拿起这两件东西。
而是开口问道:“您大概缺多少?”
“不多,就三万。”
“三万啊?这可是不少。”我虽说说手里富裕,还可以从自家父亲那儿拿钱,但是做古玩生意,最怕的就是个豪横。
即便是有钱,也得装成没钱的样子,不然你就是个挨宰的肥羊。
“这么着吧,我先看看你的东西。”我说着,并不着急拿起这个物件,而是先从柜子里取出昨儿个晚上买的黄精,直接塞了一块进嘴里,嚼吧嚼吧才激活了能力。
熟悉的虚弱感再一次袭来,但是却比之前轻了很多,不单单是轻了,还有一股温暖的气感,从嘴里一路进到小腹,似乎在补充着身体的消耗。
我心里顿时一喜,看来周乐雅爷爷说的果然不差,这东西真的有用。
这时候他再看向桌子上的两个物件。
一眼,就看到这物件上面那浓郁的土黄色雾气,这下便肯定了东西是老的。
桌上的两件东西,其中一件,是一个长度大约在10厘米,宽度在5厘米左右的小玉片,整体呈乌青色。
一面半弧形,一面弧度较为平缓,看着像个小斧子。
而另一个,则是不规则的圆柱形,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痕迹不是很明显,应该是受到岁月的影响。
我选择了那一把类似斧子的,把其中一个拿到手里,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如山岳一般的厚重袭向脑海,紧接着便有一幅画面闪现。
粗糙的玉石,正在被一个穿着野兽皮毛的人,在石头上不断的磨着。
等到大致轮廓出来之后,采用细腻的砂质来来进行抛光之类的操作。
不过这时候他的长度,显然要比我手中的长度要长,差不多有将近一尺的长度。
时光飞逝,这一个小小的物件,在一次意外之中遗失进了土中,经历了不短的岁月,一直到民国的时候,才再一次重见天光。
这一次我也得到了他年代的信息,这居然是一件红山文化时期的东西,可见其珍贵。
不过东西刚出土,便经历了一次意外,折成了两段,而前面刃口的那一段,直接遗失了。
只留下了后面这一段。
后面这一段,又经过了一番打磨,和几十年的盘玩,逐渐的形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在手中翻动了几下,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番,便把这东西放下,拿起了另一件东西。
这一件东西的工艺,显然就要比之前那一件复杂许多。
最开始的分解,是用附着着泥沙的麻绳,来进行分割的。
分割之后,又进行打磨,用坨机在上面雕琢出痕迹,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图案。
这一件也是入过土的,是在近现代的时候,才被挖掘出来,年代在西周。
两件东西都是很好的,虽然说我没有办法进行一个准确的估价,但是以三万的价格拿下,在他看来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但是,我却没有立马同意。
而是放下东西之后,开口说道:“哥们,我这儿三万没有,只有两万五。”
“两万五?”那人听到这话,明显就有些不乐意了。
但是这个时候,我却再次开口说道:“哥们,别急,我看这东西应该不是你爸给你的吧?”
他这话出口,那年轻人的表情,直接垮了下来,开口道:“你要是不收就算了。”
“哥们儿,东西我肯定收,不过你想想,你在我这把东西卖了,回去怎么交代?”
我这话说的在情理,那人听了表情明显的就有些纠结,开口道:“可是我是真缺钱。”
“我知道,这不是帮你想办法吗。”我故作沉思状,然后恍然笑道:“我这刚好有这么两件东西。”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两块小东西来。
这一个是和田青玉的玉牌子,一个是和田青玉的烟嘴,东西价值都不高,千八百块的玩意儿,年代更是不久远,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东西。
这东西柳眼镜都没看上,可见价值不高,但是用在这儿就刚刚合适。
“这你看这两件东西怎么样?”我伸手示意,让这年轻人拿去看。
他看到桌面上这两件东西,光泽漂亮,又感觉比自家老爷子的东西玉质更加的细腻,便开口道:“我觉得挺漂亮。”
“那就好。”我笑了笑,再一次说道:“这样吧,你的给我,我的给你,然后我再给你两万五。
你既不少东西,又得了两万五千块钱,你看怎么样?”
这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想着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跟着点头,开口说道:“那好吧,就按你的办。”
我也满意的点头,和他握了握手:“那好,成交。”
东西就这么到手了,这个时候我才有心到网上去查相关的拍卖图鉴资料。
那一把玉斧,如果是完整的,最近的一次拍卖记录是十三万,而他这一件,估计打个对折都不止,但是在他想来两三万还是有的。
至于说另一件,那圆柱形的,名为勒子。
品相差不多的,单个的价在五万左右。
得到这信息之后,我心里格外的满意,哪怕是打个对折,他也赚了小一万,算得上是开门红。
就是不知道,这哥们儿的父亲,要是知道他把这东西拿出来以这个价卖了,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想来,也不会过来找他。
毕竟玩高古玉的,多少都算是行内人,这点儿规矩,还是会懂的。
这为人处事的功夫,和人情练达的本事,我并不算熟悉,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掌握了些门道。
自觉的学起来也算是有几分他父亲的味道。
我是心满意足的把东西收起来,放在了柜子里,但是得到消息的柳眼镜,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你说有人在他那儿卖了点儿东西?”他看向自己派出去的伙计,开口问道:“什么东西,你说说。”
“两块玉,我看着挺老的。”
“多少钱?”
“两万五,我在门外头听着呢。”
“两万五?那小子倒是大方。”柳眼镜冷哼一声,心里盘算着,从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只青花瓶子。
“你帮我找一个人,把这东西卖给他。”
“我倒要看看,这只瓶子,他看不看得出来。”
“老板,您这可是高仿,他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我看那些东西,这不是他撞了大运,捡到的。”
伙计立马捧着瓶子,拍了个马屁。
然而柳眼镜却丝毫不领情,又哼了一声:“怎么没见着你这么好运气,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分本事。”
柳眼镜心里边龌龊的计划不少,但是前提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觉得我这小子,以前见着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跳出来了,怕是有蹊跷。
柳眼镜不想做无用功,只能找个机会试探试探,看看他有几分成色。
而这一件青花瓶子,便是他用来试探的东西。
那小伙子,也立马依着吩咐去办了。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刚出头,武时耘就到了店里。
来的不单单只有他,还有四个人。
这四人,两男两女,看着都格外年轻。
“武老师,您来都通知一声,我该出去接你的。”我连忙站起身来迎接。
“你忙你的。”武时耘笑了笑,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心中有些惋惜。
张全泽的这些事儿他也是听说过,好好的一家店子,一个堂号,就成了这样。
“小店比较寒酸。”我挤出一个笑,把几个杯子摆好,开口道:“各位老师,来喝茶。”
这四个年轻人,表情各异。
有的打量着这店里的陈设,有的对着他点了点头,唯独一个男生,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便昂起了头。
古玩商这一行,最讲究的就是个察言观色。
所以我虽然大概猜着些心思,但是没发生什么事儿,自然也不能凭空去找人麻烦。
笑着邀请众人坐下喝茶。
武时耘最先坐下,闻了闻茶香,笑着道:“茶不错。”
“家父的一点旧藏。”
“你请我们喝了,你爸该不会说你吧?”
“不会,要是他知道武老师来了,他会嘱咐我分一半给您了。”我笑着回应。
却不想这时候听到了一声低声嘀咕:“就会拍马屁。”
这声音不大,但是众人都听得清楚。
发出这声音的,正是之前那个昂着头的年轻男人。
这人是武时耘手底下的博士生,本来之前采购的计划,就有着他的一份。
没想到直接被截胡了。
而始作俑者,便是我。
他自然就记住了我这人,可没想到一次就罢了,下一批经费刚要下来,这人这边又闹出了幺蛾子,这才隔了一天而已。
“哥们儿,这尊师重道,难道也有错?”我放下手中的公道杯,开口道。
“呵呵,谁知道呢。”年轻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武时耘敲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小李,别说了,再说就出去站着。”
那年轻人被这一呵斥,只得悻悻闭嘴。
这时候,武时耘才话题一转,开口问道:“小张,那灯笼你放哪儿了?我们先去看看吧。”
我瞟了一眼那吃瘪的年轻人,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东西在里边,我给您取出来。”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武时耘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
而这二人刚进里屋,就有个中年人,提着个锦盒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