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虽在幽冥待过,却解不了你的毒,我只能尽力为你压制它,但是,不知道长此以往会发生些什么。”琴倾眉目间笼罩上一层阴霾,幽冥蛊毒极为凶险,为何她会中如此狠的毒,此毒如何下如何解只有幽冥教主和祭司知晓。
是何缘由,她竟然会从娘胎里带来这种毒?
能出动幽冥两大首领给她母亲下毒,这又是何等隆重的人物?
幽冥诡异之事众多,幽冥秘术非人力所能揣测,纵使不信鬼神,但幽冥种种皆指向玄奇幽深。无法不令人胆寒。
“琴姑娘,你的医术可是幽冥所授?”邢寸心突然开口。
“是。”琴倾轻轻点头。
“那么,我就有几分不解了。琴姑娘,你是琅琊琴家唯一的嫡女,又何必去幽冥受罪,现在一路颠沛呢?除非……”邢寸心突然灵光一现。
“你想的不错,我如今十六岁,八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请来什么名医都没用,姜家连宫里的御医都托关系请来了,江湖上的性情古怪的神医也来了,可我偏偏就是好不了。”琴倾凄然一笑。
“然后,幽冥来了?”邢寸心惊诧道。
“那时她们并未自称来自幽冥,只说是济慈静斋后人。我爹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都已吩咐下去为我准备后事了,就差请和尚来念经了。济慈静斋乱世必出,时值乱世,她们的腰牌又是济慈静斋特制的,当时测过,容不得她们作假。我爹娘想着,济慈静斋素来本事滔天,又素有德望,试一试,万一我能好呢?”琴倾冷笑了一声,仿佛陷入长远的回忆中,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整个人带上了一种恐怖的气息。
“所以?”邢寸心出言唤她。
“我确实是该感谢幽冥的,因为她们确实治好了我。”琴倾笑了笑,恢复了正常。
“所以是幽冥谋害了济慈静斋后人,李代桃僵?”邢寸心打了个激灵,感觉后背凉得佷。
“应该说,她们混入济慈静斋很久了,谋算了好多好多年,就等着这么一天。济慈静斋素来都只去大户人家收女弟子,各家各户也都以女儿能进入济慈静斋为荣。入静斋的女子,但凡能活下来,最后成就不逊于男子者不在少数,都是能给家族带去巨大利益的。”琴倾顿了顿,忽然就笑了。
所以不过是女儿,就可以随意送去了吗?济慈静斋说是普渡众生,为苍生谋,事实上,还不是关联者一层又一层的利益?何况济慈静斋行走江湖,各种手段都要用上,死于非命者又哪里在少数呢?
邢寸心突然间对琴倾充满了同情。
注意到她古怪的眼神,琴倾笑了笑:“我爹娘很好,他们不是的,他们不想我去受苦的,只是济慈静斋说,有几味药只能她们的门人使用。当时虽然我已有好转,但要是不继续用药,必定是死路一条。爹娘咬牙,才同意我拜入所谓的济慈静斋。”
“爹娘准备了充足的金银送她们,也给我留了很多。他们要求年年得写信给他们,济慈静斋自然是答应了。甚至允许他们派人去看我。姜公子每年必来。”琴倾笑了笑。
“怪不得每到年关的时候我总是找不到师兄,原来是去看嫂子了啊。”邢寸心恍然大悟。
“那如此算来,今年离过年尚且还有两个月,你从幽冥出来多久了?”邢寸心敏锐抓住了时间。
“三个月。”琴倾苦笑。
“什么时候发现她们是幽冥?”邢寸心追问。
“三年前。”琴倾叹了口气。
“师兄不知情吗?”邢寸心奇道。
“幽冥界限极严,姜公子来,也只能远远看我一眼,送些东西罢了。我根本没有和他交谈的机会。”琴倾目光飘到别的地方。
“你谋划了三年吗?”邢寸心惊叹不已。
“对,我发现她们不对劲,三年以来,我提心吊胆,日日谋划。不知已经有多少少女子死于她们的祭祀巫术之中了。”琴倾头一次攥紧拳头,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来。
“那你?”邢寸心仿佛被带进了那种可怕的气氛,想一想就胆战心惊。
“我?她们称我为圣女,我是她们祭祀的最后一环。若我死在那,天下必会给她们这群疯子搅乱,灾祸会横行人间。”琴倾咬着下唇。
“只要过了年,她们就要拿我祭天,只可惜,我终于跑了。”琴倾忽然露出一种奇妙的微笑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兴许还觉得琴倾是个疯子,但是说给亲身体验过幽冥断魂蛊十九年的邢寸心,那她是绝对一百二十万分地相信。
琴倾似乎不愿意详细诉说,她抿了抿嘴,邢寸心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总之,这幽冥当真深不可测啊。
“我总归有一天,会把她们端掉。”邢寸心眨眨眼,“倘若我不死的话。”她伸出手来。
“那么我愿助邢姑娘一臂之力。”琴倾也笑了,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一阵雄浑的军号声响起,把紧握着双手的两个少女惊动。
二人松开了手。邢寸心撑起身子,扯过外袍穿上,正要下地来。
“寸心,琴姑娘。”凌渊一把掀开了营帐大步走了进来,“不必惊慌,侦察兵观察到有敌人来袭方才鸣号,我带些人去即可。这些日子都是如此的。二位请自便。”
琴倾福身:“祝将军凯旋。”便收拾了医药出了营帐,往医营去了。
“将军。”邢寸心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他知道她还是走不动。
那便自己过去。
走上前,看她笑盈盈地伸出双臂,凌渊拉她入怀,用力抱了她一抱,方才不舍地松开她,只道:“好好休养。不准乱跑。”
“回来要是磕破了一块皮,我拿你试问。”她嘟起嘴,哼了一声。
“如若我伤了,任凭姑娘处置。”凌渊笑了笑,自信十足。
“若我毫发无损?”凌渊突然发难。
“你待怎的?”邢寸心只用斜眼瞥他。
“我待与卿同醉一场。”凌渊笑了笑。
“行,莫说一场,我可与君共醉万场,酒钱我包了。”她伸手去描摹凌渊眉眼。
“走了。”凌渊道。
她从善如流松了手。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在他掀帐出门后,她出声叫住了他:“大将军,敌人是哪个方向来的?来了多少?”
“十天半个月他们总要来挑衅一回。这会是从,不对,往常都是西面平原上来。而这回是……”凌渊猛一回头。
邢寸心向他点点头:“东面多山,易设埋伏,穷寇莫追,当心有诈。”
“不愧玲珑二字。”他看向她,赞道。
“若有一时三刻你必定也能想到,我不过随口提醒了一句而已。”她笑笑,慢慢走回床边坐下。
“可戎人素来直来直去,如何能想到兵法借助地势?”凌渊闭目凝思。
刹那间睁眼,邢寸心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幽冥。”
皱了皱眉,背后的原因回来细思,当务之急是应战。
“你可以带一队人从青宁山脚的客栈那边去。”邢寸心在包裹里翻了翻,寻出一块木牌,拿出一瓶药粉,往上面抹了抹,抛给凌渊。
凌渊眼疾手快接过木牌,拿在手中端详片刻,无字的木牌上竟然显现出“璇玑”二字。
“把木牌递给客栈老板,他会带你们走一条密道,可直通幽山山顶。”她继续道。
东面多山,茫幽青三座大山紧密相连。幽山居中,最高最险,寻常人根本攀登不上去。如若占据幽山地势之便,可以反杀戎人个措手不及。
“燕将凌渊,多谢璇玑阁相助。”凌渊肃然,长作一揖,“见牌如见人,代我谢过尊师。”
“璇玑阁选了燕王,我,因有你,才敢代璇玑阁选燕王。”邢寸心笑了笑,“大将军多礼了。不必行礼,我师父又不在。”
“礼不可废。”凌渊起身笑道,“多谢姑娘信我。”
“这一仗打得漂亮些。”她道。
“必定。”凌渊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凌渊走了有一会儿了。
“我还没见过点兵呢。”邢寸心嘟囔了一句,撑着身体站起来,稳了稳,感觉还行,调试一下气息,应该还能撑得住半个时辰。
“我才不是担心他,我只是想看看点兵而已。”邢寸心掩耳盗铃地对自己说。
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了,去瞭望台,应该还能赶得上吧。
“众将士听令!”凌渊站在筑台上,对各将士发令,“今戎人从东面来袭,必定设了埋伏要等着我们,今日他们来势汹汹,左军右军随我前去应战,听我号令,勿要中了他们的埋伏。”
邢寸心出营帐之时没忘了拿上凌渊给的腰牌,看着瞭望台下有三两个将士守着。“也不知道这腰牌有没有用。”
她挺直了身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着腰牌,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大将军命我上瞭望台监测军情。”
一时间众将士行礼,“见此牌如见大将军,您是大将军亲信,请。”
她一惊,这腰牌还代表亲信呢,凌渊之前不是说只是寻常参谋嘛。
她面上不动声色,收起腰牌点点头:“诸位辛苦了。”
随机脚尖轻点,一路飞似地跑上瞭望台。
“好俊的身法。”众将士感慨不已。
“这是,将军夫人吧。”一名士兵突然发问。
“意会意会。”旁边的士卒默默点头。
“啊,太远了,听不见声音啊。”邢寸心在瞭望台上远望。
突然间看见众将士举手挥舞:“必胜必胜必胜!”
气贯九霄势如长虹。
“真好!”邢寸心感叹。
大将军这边还在调兵遣将:“前军后军各派出一队百人精兵,跟着前将军走往青宁山去,听前将军吩咐行事。”
“其余人等由后将军带领,坚守阵地!”
“诺!”诸将接过令箭,大声答复。
“糟了,我真是病糊涂了!上次出了那种事,师父吩咐阁内众人,认牌也认人,牌和人缺一不可,我怎么给忘了!”邢寸心一拍脑门,懊恼不已。
“得,药白吃了。”叹了叹气,她飞奔下了瞭望台,骑了马直接往青宁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