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旧事(下)
酒茶客2021-01-12 13:322,104

  她是不舍的,难过的,嘴上叫着小丫头片子,却也只是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妹子,甚至可以说是仰慕她的。

  碧玉也心知胜不过她,但总想要来找她讨教。她也很看好这个小妹子。这个小妹子嘴上说着最嚣张的话:“玲珑妖女,我上次只是差了一点点,我这次定能胜过你。”

  每次都是败给她,然后也不曾气急败坏,仿佛输给她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问:“如何?服了吗?”那一年她十六。

  “输便输了,我还是只差你一点,我还小呢。”碧玉做了个鬼脸,那时才十四。

  碧玉是领情的,邢寸心每次都是只控制和她一步的距离,但是这一步之遥,却偏偏遥远如天堑,任她如何发力,如何用劲,邢寸心都是气定神闲地和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她怎么样都追不上。

  但她若慢下来,也只有那么一步的距离。

  她可以清楚地看清邢寸心的身法精妙之处,她嘴上不说,也是把邢寸心当作了半个师傅。

  心照不宣的,半个师傅,半个徒弟。

  邢寸心十七岁,也就是前年的时候,断魂蛊发作得最为严重,那一次真的,邢寸心完全都不想活了,仿佛她死定了。

  师父青冥道人召集了江湖上所有的名医,数十个杏林高手围着邢寸心会诊,用尽了各种法子,也都回天乏力。

  所有名医围着邢寸心给她续命了七天七夜,她生不如死七天七夜,她最后好不容易唤回了意识,她哭着求着:“师父,我好痛,我真的坚持不住了,不要救我了。徒儿不肖,要师父送我了。杀我,杀我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完全崩溃了,她得尖叫声闻者悲凉。

  青冥道人不敢在室内看着,他怕自己会先行发疯。

  那时神机谷主,她的义姐霍筠澜得知,跑断了三匹千里马的腿,昼夜不停地把神机谷最好的续命之药拿来救她。

  霍筠澜在她床边又彻夜守着两天两夜,听她求死,又心痛又着急,霍筠澜红着眼睛呵斥她:“死丫头你不知道用了我多少好药续着,别这个破毒没弄死你,你倒自己求死。”

  “阿姊,阿姊,求求你,给我一刀,我真的撑不住了。”邢寸心喘气都不行了,眼泪簌簌地流着。

  那时的天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狂风哀号着,仿佛正为一朵将要凋谢的花悲泣。

  师兄姜华看着从小宠到大的师妹如此痛苦,手攒拳头,都滴出血来。

  “师父,师妹恐怕真的救不过来了。给她一个痛快好不好?”姜华也红了眼。 走到青冥道人身边哀求。

  良久伫立,青冥道人仿佛对姜华置若罔闻。

  最后连连叹气,只是道:“七天七夜了,这孩子一定受了很大折磨。我知道她比谁都想活,她而今这样,再续着也是惘然。华儿,你去劝劝霍谷主,给她一个痛快吧。”

  房间里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听不明是男是女,霍筠澜哑了嗓子:“姜九思,有我在这里,你休想取她性命。我要保的人,阎王也别想抢。”

  “霍谷主,师妹她这么痛苦,眼看是救不回了。”姜华好声好气解释。

  “你别跟我讲这些,我带来的天山雪莲,千年人参,通通给她灌下去,我不信抢不回来。”霍筠澜声嘶力竭。

  “那也只能撑得了一时。”姜华抽出剑,“霍谷主,这是我们璇玑阁的事,请你让开。”

  “你们璇玑阁的事我管不着,她是我妹妹,我便得顾着她。你今日胆敢动她,你先杀我,否则我回去必灭你建康姜家。”霍筠澜情知自己熬了这么几天也身心俱疲,如若动手肯定不是姜华的对手。只好以言语相胁。

  她此时眼神凶恶如同鬼魅,好似她说到做到一般。

  “霍谷主怕是失了心智,神机谷虽然势大,想灭我姜家倒也未必那么容易,我姜家奉陪到底。”姜华拔剑出鞘,一掌将霍筠澜扫到一边。

  “住手!”霍筠澜声嘶力竭。

  最后姜华还是停了手,他下不去手。

  “阿姊,阿姊,求求你,别保我了,师兄,求你求你,快些动手。”邢寸心哭着。

  “剑有些钝了。”姜华垂眸道。

  “师兄!”邢寸心哭着。

  他再提剑,闭眼要刺下去。

  “铛。”得一声,姜华剑被打偏,手腕也一振,这枚飞镖也仅仅只能打偏剑而已,发飞镖之人没有多少力气了。

  霍筠澜和姜华齐齐回头,两人此时筋疲力尽,一见来人,一瞬间差点没给吓出魂来。

  眼前女子浑身献血淋漓,依稀看得出衣服带着碧色,此时被雨水冲刷,混合着鲜血,把青衣染成了黑色。

  此女子身法奇快,仿佛不逊于邢寸心。

  姜华和霍筠澜尚未反应过来,那女子一言不发已窜到床边,绕过姜华,给邢寸心灌下一瓶丹药。

  姜华反应过来要拦她,霍筠澜报复性地一掌还给姜华,将他拍出三尺。

  同时端过一旁的碗,递给正在灌邢寸心丹药的少女:“水,别把她噎死。”

  那女子愣了愣,一言不发接过水,给邢寸心喂了下去。

  喂完水,邢寸心安定了很多,也不哭哭啼啼求死了,乖乖地就睡着了。

  此时霍筠澜和姜华都在打量那女子,看不出容貌,她满脸血污,估量着是个小姑娘,比邢寸心还要小一些。

  此时那小姑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千年人参炖天山雪莲好了,还要给邢姑娘灌下去吗?”此时门外来了一名大夫,战战兢兢地问道。

  “给她灌下去。”霍筠澜和姜华对视一眼,指着那晕过去的小姑娘道。

  “再去取一些止血的药物,好好给这位姑娘治一治。”霍筠澜道。

  而后姜华和霍筠澜两相对视,终于笑出声来。

  方才的紧张感,剑拔弩张的感觉也终于消散个。

  窗外雨未停,屋内已放晴。

  霍筠澜和姜华相视大笑起来。

  霍筠澜将那小姑娘扶起来放在了邢寸心身边,跟她并排躺下。

  终于,有救了。

  不管她是正是邪,救邢寸心是真,方才的急切是真,璇玑阁欠她人情是真,邢寸心欠她一条命是真,霍筠澜姜华欠她人情也是真。

  “霍谷主,得罪了。”姜华道

  “得罪了,姜公子。”霍筠澜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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