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邢寸心方睁开眼，便听人道，那声音温暖得好似冬日暖阳一般。
“嗯。”她懒洋洋地伸出手，凌渊从善如流地将她扶起。
她往后一靠，坐起了半个身子，带上了几分懊恼的味道：“我竟然会不知道吗？”
“什么？”凌渊奇道。
“没什么，我怎么就在这里呢？”邢寸心环顾四周，发现正在青宁山下的客店中。
“我让林奎带将士回去了，敌人损伤惨重，我们这边毫发无损。”凌渊喜上眉梢，满眼都是笑意，“劳累你跑出来张罗，现如今可以好好休息了。”
方才在山顶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地，仿佛有一些事情从记忆深处浮上岸来，不曾想竟然直接睡了过去。也是，身体还没好全，容易犯困也是常有的。
“我是怎么回来的？”邢寸心一怔，瞪眼瞧着凌渊。
大将军对她意味深长地微笑。
小妖女一拍脑门，上身前倾，靠得离大将军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咬牙道：“那么多人呢！”
“有什么关系？”他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有几分邪气，和他坦荡的神色混合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异的疏狂之感。
“离我远一点。”她哼了一声，将他一推，却不曾推得动。
她赌气一般，仍是向后靠在床架上。
“你别着急，原是我不该拿你取笑，我让他们先走的，我们是远远地跟在他们后头的。”凌渊解释道。
“有什么差别吗？”邢寸心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原是我不对，这样却坏了你名声。”凌渊看着她，眼神真挚。
不可否认，他总希望能多和她有些牵扯，他确是考虑过的，潜意识的阴暗就是想让她抵赖不得。
但凭着她无拘束的性子，若真要断，这些也是徒劳。
“玲珑是好词，妖女却不是什么好的字眼，大将军放心，我没什么好名声，你只管败坏，反正也败坏不到哪里去。”她的语气中带上冷淡和疏离。
她总是和太多人建起牵连关系来，想斩断也也斩不断。
就碧玉而言，她明明是幽冥的人，她却交好，指点她轻功。而后欠了人家那么大的人情。可以说她是欠了碧玉一条命的。
世上能用金钱办到的事不少，有钱能办到许多事，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可是有的事，连钱都不能解决。那就是欠下的人情债。
命难还，情更难还。
她不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心安理得地处理掉幽冥五位护法。
碧玉闯过幽冥药坛设下的重重机关，遍体鳞伤，只为给她送去保命的药。
棘手的事，碧玉并无所求，过了半夜，伤口方才处理，就偷偷溜走了，连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
姜华和霍筠澜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只以为又是邢寸心在哪里结交的挚友，冒着天大的风险给邢寸心送药。
但江湖规矩，人家既不曾开口，就算这件事只是用来还人情。
这件事就算是还过邢寸心帮她的人情。
人命关天的事，她大可以持恩相挟，邢寸心便可以为她做很多事。
但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算作和邢寸心人情相抵。
是尔他俩也不曾跟邢寸心提起过这件事。
人家既然愿意做人情相抵，何必让邢寸心知道，背负一条这么沉重的债呢？
到底他俩自然是护着邢寸心的，能让她少背负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昏昏沉沉中竟然隐约找到了当时的感觉，两种感觉交织，召唤起来心底最深邃的记忆，一段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过的记忆。
一下子重逾千斤百担，她好似要背负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