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阴郁的脸色让众人都不敢靠近。
过了许久，月瑟才惴惴不安地上前，轻声道：“娘娘，你觉得这柳淑仪是敌是友？”
“她如何看待本宫，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是在本宫眼里，她就是敌人。”
夙彧，柳云杳……玄姬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已是银牙暗咬。
苒絮皱着一对小山眉，仍是满腹狐疑，“可是娘娘，这一切也太蹊跷了！这柳淑仪就那么一次侍寝，正好还没有记档，还整整十个月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苒絮的疑问亦是玄姬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
这宫里大部分的嫔妃若是怀了身孕，都会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让全宫上下都知道这个消息。小部分心思缜密的，大约会瞒过危险期再公之于众。而想柳淑仪这样的……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城府和手段才能做到？
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清风拂过，回过头去，却看到子缺摘去脸上的面具，垂首跪在她的面前，“殿下。”
“有什么事？”
“柳淑仪的孩子，是从宫外送来的。”
子缺的声音清澈而冰冷，仿佛云淡风轻一般。
玄姬却脸色变得苍白，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了身旁的苒絮，“什么？”
子缺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怪不得……怪不得！本宫的感觉没有错，这背后果然有问题！”她下意识拍着身旁的青石桌案，娇嫩的手掌失去血色也浑然不觉，反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宁婕妤？！”
她冷静下来，仔细算了算日子，却发现距离宁婕妤有孕，正好是十个月！
“子缺，你们知道宁婕妤现在在哪儿吗？”
“回殿下，臣可以去打探此事。”
玄姬点头，脸色愈发凝重，“好，去为本宫探清如今宁婕妤的子嗣到底如何了。”
子缺随即领命而去。
“果然，本宫想的没错。”
方才云意殿中的一幕幕都在她的脑中重现，夙彧和慕容夫人的奇怪表现，如今似乎也终于有了解释。
而她也终于明白，当时夙彧为什么不让淑妃声张宁婕妤怀孕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宁婕妤的孩子会被送到柳淑仪那里？很明显，这一切定然是由夙彧授意的。
未过几日，子缺和绛月二人便传来了消息，说是宁婕妤那边诞下了一个死胎，而她如今正陷入了无尽的悲伤当中。
“本宫如今当真有些可怜她了。”玄姬冷笑一声，“生下了死胎，她便没有了回宫的希望，也许夙彧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如果宁婕妤知道她生下的不是‘死胎’，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王子，该是什么心情？”
在场之人皆是只能沉默不语。
这一切实在是太蹊跷，太匪夷所思。
“如果夙彧只是不想让宁婕妤借着这个王子回宫，那本宫可以理解。可是为何偏偏将小王子送到了柳淑仪那里？”
答案似乎已经被揭晓，玄姬的心里却更加的疑惑起来。
她总感觉，一切的线索，似乎真的逐渐指向了她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柳淑仪，才是这个后宫里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摆驾，去云意殿。”她再不多想，已是站起身来。
“是，娘娘。”
和之前珍兮和宁淑妃诞下王嗣的状况不同，云意殿外竟一如昔日冷清，倒是多了不少宫人，进进出出。
殿外守门的太监上前迎驾，正准备进去通报，却被她止住，“柳淑仪在休息吧？别打扰她了，本宫只是来看一眼。”
那太监仍有些踌躇，被却韶瑾塞了一大把银子，顿时作了个揖，躬身退下了。
玄姬侧眸小声问道：“这几日可有消息，夙彧是否前来云意殿？”
“回娘娘，似乎也只来了两三次。”韶瑾回答道。
“他们还想继续演下去？……哼。”她冷笑着看着头顶高悬的匾额，提起华丽的裙摆，踏入云意殿的门槛。
殿内，宫人们见是王后来了，纷纷欲下跪行礼，却被她一个手势给止住了，“都给本宫噤声。”
玄姬径自走进寝殿之中，却只看到两个乳娘，正抱着小王子，小声地哄唱着歌谣。听到她的脚步声，一众宫人们都变了脸色。
“王、王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玄姬反而笑意更深，说好的久病不起呢？说好的身子孱弱呢？才生下了王子几天，却已经不安于室了吗？
寻常女子生了孩子，谁不是天天抱着不离手的？这柳淑仪倒好，竟然将小王子交给乳娘，自己不见了踪影？
也难怪，毕竟不是她亲生的！
她一脸肃杀地走上前去，“柳淑仪呢……”
乳娘一脸惶恐，战战兢兢的，“这……这……奴才们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吗？”玄姬伸出手去，尖锐的护指已经停在她的颈项之间，“本宫再问你一次，若是在不说，就当欺瞒之罪就地正法！”
“回……回王后娘娘，淑仪在后院儿里。您、您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您先在这儿坐会儿，让宫人们去请淑仪过来吧？”
玄姬不再搭理她，转身便朝着后院走去，只听到身后一片呼喊之声仍未停止：“王后娘娘、王后娘娘！”
她用手将袖子攥得紧紧的，双唇亦是抿着，“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云意殿不大，后院里寝殿也只有短短一段距离，玄姬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感到有夏末的暖风吹到脸上，带来一阵闷热的气息，而这风中，似乎夹杂了女子的欢笑之声。
韶瑾跟在她的身后，心头已是颤栗不已，就连话也有些说不清楚：“娘娘……前面那、那好像是……是柳淑仪和大王啊！”
玄姬感觉自己的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再也迈动不了半寸。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茂密阴凉的绿株之下，柳淑仪躺在夙彧的臂弯之中，二人互相打笑着，笑声连连，还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他们那样亲密无间，那样郎情妾意，倒不像是君王和妃妾，反而像是民间的普通夫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