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才来了太医为她把脉，说的是胎象安稳，若无变故，大约再有个四十来天就能诞下王嗣。
如今子缺不在，仅靠绛月一人之力，这剩下的日子已经很是紧俏了。
看着她脸上愈发令人感到压迫的神色，月瑟提醒道：“咱们可要去木美人那里去看看？”
玄姬冷笑一声，“不必了，相看两厌，去了只能徒生尴尬而已。而且本宫若是去了，居心也是太过明显，反倒叫人觉得笑话。”
“那咱们现在……”
“在中宫等着便是了。”她嘴边笑意浅薄，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很快传来夙彧的旨意，美人木氏诞下王子，立下大功，晋封为充华，迁居莲悦殿。
玄姬在心中细细盘算着：无可置疑，夙彧很看重这个孩子。迁了住处，一是为了拔高其生母在宫中的地位，其二，也是说明宁婕妤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若是宁婕妤在宫里，或许柳昭仪现在还不敢这样嚣张大胆吧？
然则世事无常，玄姬也只能一句轻叹作罢。
后脚宫人来报，柳昭仪前来拜访。
月瑟忧心忡忡，“娘娘，咱们该提防些。”
玄姬颔首，“本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今日量她也不敢做出些出格之事来。”
宫女将柳氏领进殿内，玄姬细细一打量，便瞧见她果然姿容丰盈了许多，再也看不出昔日病弱堪怜之状。
“参见王后娘娘。”她敷衍地弯着膝盖，便径直来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玄姬，“呀，娘娘您……应该快要到日子了吧？”
到日子……这话说得极为微妙。她像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用心似的。
玄姬不由得勾起嘴角，“劳烦昭仪挂心，左右是要让你不痛快了。太医说还有月余。”
柳云杳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仍然笑道：“妾刚从木妹妹那边过来，小王子生得白胖可爱，可把大王乐坏了。娘娘您可也要生个王子，别生了小公主，让大王失望了。”
“只要是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无论是王子还是公主，都是上天赐给赵国的珍宝。当然了，若是能生个小世子最好了，早些让赵国有继承人，也能让大王和母后早些放心，昭仪，你说是不是？”
玄姬含笑抿着唇，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啊，妾在这儿先祝您心愿得偿了。”
玄姬对她眼中的嫉恨视而不见。
柳云杳估计如何都不会想到，为什么当初这个孩子遭受了药物的摧残却依然安然无恙吧？
“说起来如今木充华立下大功一件，大王还让她迁了住所，如今宫里可更要热闹了。”
莲悦殿地处奕华宫近处，宽敞富丽，历朝历代都是最受宠的女子所居之处，而木氏入宫后只算略得宠爱，却远不如宋氏，如今却母凭子贵，一跃而上，想来已是引得无数人的嫉恨。而她又曾结怨于玄姬，现下要想站稳脚跟，只剩下柳昭仪可以投靠。
而玄姬现在无疑是要试探二人的关系了。
柳云杳眉眼轻轻一挑，“嘉仪夫人行事端谨，不偏不倚，娘娘安心养胎便是，宫里必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
她又何尝不知道玄姬的用意？回答亦是滴水不漏。
玄姬轻轻颔首，“夫人那边本宫自然是信得过，只是后宫之事全由她一人决断，难免也会有忙乱之时，昭仪你也可助他一臂之力。”
“是，妾谨遵王后娘娘教诲。”
目送着她转身离开，玄姬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月瑟扶着她回到榻前坐下，疑虑道：“娘娘，您看这柳昭仪今日是为了何事而来呢？”
二人谈话好似寒暄一般，竟叫人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抵是互相试探，却又都徒劳无功罢了。”玄姬端起案上杯盏，轻饮一口，眉头悄然蹙起。
柳昭仪虽然恃宠而骄，但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她知道自己的宠爱被宋修竹分走，勉强与玄姬分庭抗礼，断然不能再做出之前闯入寝殿强行灌药这样的事情来了。
她膝下虽有一子让她能够在后宫中安生，但到底不是自己亲自所出，心中难免仍有忧虑。如今木充华受到如此嘉奖，未必不是她从旁提议才让夙彧做出决定。
很快，绛月归来。寂静深夜，玄姬禀退他人，独留她在近处。
虽然女子戴着诡异的面具，却掩藏不住那深邃眼眸背后的浓浓悲意。
“你回了皇城？”玄姬敏锐地察觉。
“是，”绛月知道瞒不住，更不敢相瞒，“臣回宫看过子缺了，他的状况一切都好，还让臣转告殿下，不必为他担心。”
“好……么？”玄姬又想起之前心中莫名的隐痛，面前挤出丝笑意。
绛月一时间竟有些心虚，幸好即时稳住了心神，“还有您之前吩咐臣的事情，也已经妥当，是个乡野的妇人，臣验过了，多半是个女胎，产期与娘娘相近。以前也是教养极好的富户人家，后来家境变故才穷困潦倒，夫妻二人都十分老实，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那就好。记得多予她些银两，让她好生待赵国的世子。”
绛月似是轻笑，“这事还是莫要告知她比较好。”
玄姬玩味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本宫是说笑的。如今少了子缺这一份力，着实是辛苦了你。”
绛月低首称是，转眼便消失不见。
清冷月色自窗前撒落，令人心中生出一种寒意。玄姬细微轻叹一声，不由自主地抚着腹中的生命，“抱歉……母后也是不愿与你分离，可是母后无能，不敢保证你万无一失地在这深宫存活下去。”
木氏入宫刚刚一年，凭借着膝下的小王子，从一介美人一跃为七嫔之一，可谓是人人艳羡。而她也似乎没有因为之前受到王后责罚而痛改前非，而是依附在柳昭仪的麾下，还未出月子，已经是行事嚣张了起来。
玄姬虽然在宫中养胎，却也从宫人们口中有所听闻。
是日，小王子的满月酒，按照以往的惯例，在莲悦殿中也举行了一场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