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深宫的暗影之处,不为人知的阴寒之地,不见天日,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鞭子一下一下地落下,残忍无情,在人的肉身之上卷起一片血肉,令人触目惊心。然而饶是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被锁链束缚了身躯的男子也没有一丝求饶之意。
“子缺大人,我还说你还是认了吧,给陛下低个头也就算了,陛下费了那么大力气栽培你,心里也不是真想废了你啊。”行刑的狱吏摇着头劝说着。
然而他仍然一声不吭,浅色的瞳眸低垂着,除了细微的吐息外没有任何反应。
狱吏叹了口气,手中的长鞭再次扬起,掀起脚底混浊的尘埃,袭上男子的脊背。
新旧伤痕如同藤条一般交错密布着,汩汩鲜血不断渗出,令人见之便头皮发麻。
诡秘的牢狱之中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鞭子一下一下撕开皮肤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侍卫恭敬地领着来人走进来,牢中之人也无不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明琛似充耳不闻一般,径直走到子缺的面前,看着他的满身伤痕,不禁沉默着蹙眉。过了片刻,才沉声质问:“想清楚了吗?”
子缺极其艰难地抬起眼眸,注视眼前这个风华不凡的男子,然而面对他与生俱来的皇者之气,却丝毫没有犹疑和怯弱。
看着他的目光,明琛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你若不肯低头,那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到玄姬身边。”
“那样也好……只要活着,臣就无法克制对殿下的感情,若陛下无法容忍的话,那就赐臣一死,让臣永绝心中之痛。”他的语气已是虚弱到了极致,眼神中却是无比的坚毅,“但对于殿下来说,这一定是伴随余生的痛苦。”
“你!就因为你借着她对你的迷恋,对你的依赖,你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朕让你陪伴守护她,甚至并未插手你们之间滋生感情,而你却枉费了朕的信任,竟敢去刺杀赵王!”
子缺听着他的指责,只是低头不语,没有一丝辩解的欲望。
“你真以为,她有那样爱你?你不过是一个暗卫,值得她对你眷恋一生吗?”
明琛字字戳心,比鞭挞更加让他痛楚。
“朕问你,你到底是因为和另外的人有了利益拉扯,还是以为杀了赵王,你和玄姬就能够被成全?!”
狱中,死一般的寂静。
明琛感觉自己就像是和一具尸体说话一般,然而这“尸体”的眼睛仍然睁着,虽然没有直视他,但却充满了倔强。
他不禁冷笑,“很好,既然如此,你一日不肯妥协,那朕也不会让步,你就待在这里,永远也别想出去!”
他拂袖,转身离去,心中又恨又怒,更多的则是悲哀!
狱吏再次走上前来,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抽得噼啪作响,“子缺大人,这是何苦哇!”
“且慢。”正当鞭子就要落下之时,狱吏身后响起个清冷的女声,一直死气沉沉的子缺也不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狱吏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绛月大人。”
“你先退下,我有话对子缺讲。”
“这……”他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却看到面具背后露出的那双明亮坚毅的眸中,下意识地低了头,“是,还请大人尽快。”
待到狱吏退到牢房之外,绛月才叹了口气,不忍去看子缺身上蜿蜒可怖的伤痕。
子缺漠然地面对她的眼神,“你不该来的。”
绛月何尝不知道?如今子缺被囚,她若不留在玄姬身边,无疑是充满了风险。可是她今日仍是执意前来,只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陛下?”
“没有必要。”
“哪怕陛下误解,你也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责?陛下向来说到做到,你也许真的不能再回到殿下身边了……她还在良京等着你啊!”
子缺感觉心中骤然一紧,疼痛袭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若告诉陛下,刺杀赵王乃是殿下授意,那陛下必然会得知郡王与赵王之间恩怨,他的立场将是如何的艰难?此事本不需要将陛下牵扯进来。”
“你啊……”绛月苦涩地摇头。
“将陛下牵扯进来,对殿下也只会有弊无利。”他说话间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已是勉强支撑着。
他虽然已是奄奄一息,眼中却没有一丝动摇。一时间绛月也不禁动容,“我明白了。”
“保护好殿下。”
绛月没有再开口,而是朝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似一阵漆黑的风吹过,那道神秘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赵国王宫之中。
玄姬坐在殿后的院中,不知为何,心中总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娘娘在想什么?”苒絮为她递上一把剪刀。
玄姬并不言语,低下头剪着盆栽多余的枝蔓,半晌,才幽幽开口:“节外生枝,总是令人生厌。”
苒絮宽慰似的笑笑,“娘娘现下好生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切记不要让自己心烦意乱了。对了,娘娘您还记得容素吗,是不是该叫绛月大人去瞧瞧了?”
玄姬修好了枝叶,站起身来,面色忧虑,“如今子缺不在,只有她一人可用……那只不过是个宫女罢了。不值得。本宫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她去做——本宫的孩子,必须万无一失。”
苒絮不解,只得无言搀扶着她,缓缓走到殿内。
“娘娘。”月瑟已经候在那里,对着她福身一拜。
玄姬闻着屋内的檀香,才感觉心神安宁了些,“怎么了,外头有什么动静?”
她躬身禀报:“娘娘,木美人生了,是个小王子。”
玄姬的目光一滞,一对娥眉紧紧蹙起,“节外生枝,这还正是节外生枝。如此一来,需要尽快剪掉才行。”
未几,她又问道:“木美人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木美人一切顺利,听说大王和柳昭仪也都过去了。”月瑟如实回应着。
玄姬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本宫的敌人就是她的盟友,柳云杳,你还真是坐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