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姬愤然离去的背影，柳云杳缓缓站起身来，不经意间轻笑了一声，“王后，还以为你的城府能有多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素袖小声道：“娘娘的花容都受了折损了……”
“无妨，反正大王若真是只爱美色之人，还不把她给宠上天了，又何必到本宫这里来流连？好了，奕华宫之前已经传了消息说大王晚上要来，不必为了王后的事情耽搁了大王啊。”
“是。”宫女们闻声退下。
看着窗外的云霞渐渐染上落日的余晖，柳云杳兀自坐在梳妆台前，手指拨弄一番，镜中的女子已呈现钗环狼藉、面颊高肿、泫然若泣的模样。
素手捂住脸庞，她嘤嘤哭泣起来，假装不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云杳……你怎得在哭？”
听到那熟悉男子声音，她佯装惊讶地回身，又立即以袖遮面，“大王，您怎么来了也不叫人通禀！”
看着她露出的那一双微红的眼眸，夙彧又心疼又疑虑，“好端端地怎么哭成这样子？过来，让孤看看。”
“不……云杳实在无颜面见大王！今日也无法侍奉大王了，您还是去别的姐妹那里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惹你不开心了，还跟孤使起小性子来了？”夙彧轻笑着走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
柳云杳虽是欲拒还迎地被他揽着走到一旁坐下，却仍是不肯放下衣袖。
“这到底是怎的了，受了什么委屈？”
“没什么要紧的，是云杳自己的错……”
趁她一时不备，夙彧一把拉过她的袖子，却登时错愕不已，“云杳，你的脸……是谁打的？”他话音刚落，却察觉到了什么。柳云杳身为昭仪，这后宫里谁还敢掌掴她，除了……“是王后打的？”
她将头埋地，“是云杳犯了错，惹了王后不开心，活该被掌掴。您不要看了，云杳现在一定很丑……”
“不会的，你怎么会丑呢？”夙彧轻抚着她的肩膀，“没事的，孤等会儿叫人给你送些药来，顶多三五天就能好全了。”
“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却暗自握紧了双拳。夙彧宽慰她也就罢了，怎么就不指责王后几句呢……
想到这里，柳云杳银牙暗咬，娇声道：“您还是请回吧，妾今日刚受了王后娘娘的训斥，自觉无颜无德承宠。而且若是王后娘娘知道了，恐怕又要生气了。”
夙彧微微一愣，犹豫道：“王后她……”
“大王，听了王后娘娘的教诲，妾实在觉得自己蒲柳之质，又无良品美德，如今身居昭仪之位，实在是折煞了妾呀。不如你将妾贬为更衣或是美人，迁居掖庭，让妾好好地改正自己的错误，也免得让娘娘见了心烦。”
“好了好了，”夙彧无奈地捂住她的嘴，“云杳，你哪像自己说得那样一无是处呢？难道孤喜欢的女子，会真的是蒲柳之质、无品无德吗？也不想多想了，王后她性子大，心情不好随便逮着个人便斥责一番……”
她一脸感动地抬头望着他，眼底又有泪水氤氲开来，“真的吗？”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夙彧心头不忍，“罢了，这也不成个样子，明天孤会去中宫，和王后说几句，叫她以后不要为难你了。”
“多谢大王。”她抹了把泪，小鸟依人地伏在他的怀里。
云意殿内，一片静好……
翌日，早朝过后，柳云杳早已又备好了点心等候。
夙彧看着她面纱下仍红肿一片的脸颊，忍不住心疼了一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抿着唇温柔一笑，“因为您上次说喜欢这种糕点，今日早早就醒了，索性起来为您再做一些。”
看着她清澈柔和的目光，仿佛有暖意流进他的心口。夙彧沉吟片刻，并不叫人去接，“带着这些点心去奕华宫等着孤，孤先去中宫一趟。”
“是。”柳云杳仍是顺从地屈膝颔首，薄薄的面纱已经足以遮住她嘴角那丝得意。
慕公公高声唱道：“摆驾，中宫——”
王辇很快将夙彧送到了中宫门口，在踏过门槛的时候，夙彧不禁迟疑了一刻。
听着宫人们恭敬地向他行礼问安的声音，他却更加觉得心烦意乱。
一直走到大殿之中，他终于见到了那风华绝代的身影。
“见过大王。”
夙彧似是自嘲一笑，“你这样规规矩矩地给孤问安，反而是让孤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不应该吗，您可是稀客？”未等他免礼，玄姬已经站直了身子，从身旁宫女手中抱过疏桐，“坐吧。”
“孤一纵容你，你果然就变本加厉。”他话中不带任何指责之意。
玄姬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别开目光，专心哄抱着小公主，“你既然来了中宫，自然不是来寻开心的。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
夙彧便直截问道：“你昨日为何掌掴柳昭仪？”
她明显愣了片刻，很快便释然而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当然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我身为王后，自然要对她略加惩处，不能因为她是宠妃就偏袒纵容，不是吗？”
“若是孤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因为你是王后，因为你是皇族之人就对你偏袒纵容，那如今你恐怕早就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孤说话了，玄姬。”
许久没有被叫过名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复而冷笑一声，“这是警告吗？”
夙彧的脸上毫无表情，“不是警告，反而是退让。你是聪明人，相信你明白孤的用意。孤偏袒纵容你至此，哪怕你没有王嗣，但只要你一日是赵王的妻，那你一日就可以在这后宫中肆意傲然。但唯独云杳，孤希望你能待云她宽宏。”
对于一个君王而言，他的话已经是委曲求全到了极致。
“柳云杳作为一个女子，能够得到你如此的深情和信赖，已经是三生有幸。”玄姬不禁喟叹，“我知道，她在你心中是个温柔安分的女子，我若说些实话你也绝不会相信。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并不是我待她宽宏，她便能与我万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