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玄姬灼灼的目光,柳云杳久久没有回应。殿内弥漫着紧张焦灼的气氛。
玄姬好笑似的望着她,“你真的没什么对本宫说得吗?”
“呵……”一声不轻不重地冷笑,“其实对于木充华把脏水往你身上泼这件事,我一开始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以她那脑子,能够想到实在是不容易。但是即便如此,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足以让我事先准备好了一切。”
“准备好了……什么?”
柳云杳轻蔑地扬起下颔,丝毫不见方才的谦卑,“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证据,只要大王下令去查,你就将永无翻身之地。”
“你真有这样的自信么?本宫倒是觉得,哪怕此事真的是本宫所为,也不见得会有多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你现在当然会这样觉得。你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夙彧竟然会对你这样纵容!我本以为,只要你的罪名坐实,最好的情形也不过是只留你一个王后的名头,让你在中宫孤独老死罢了!可是,夙彧甚至连查都不去查,哪怕他的王后有可能是毒杀他亲子的凶手!”
“他既然不去查,就说明,他相信不是本宫所为。”玄姬嘴角冷意翩飞,“柳云杳,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并不是因为夙彧信任我,而是因为——他不再信任你了呢?”
伊人婉约的眉眼瞬间变得狠厉,“你这话什么意思?”
半晌的沉默,只能听见茶水入喉的声音。玄姬抬头打量她一番,“夙彧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说不定真的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也说不定。柳云杳,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昭仪的面色上有片刻怔忡,随后她忽然阴鸷地一笑,“这句话谁都可以教训我,唯独你不行,王后。至于夙彧对我是否信任……你最好不要擅自揣测,因为你不会明白,夙彧对我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
“夙彧对你的感情?柳云杳,你若真要和君王谈这个‘爱’字,实在是太过愚蠢,不过本宫对于你们的情情爱爱本就不感兴趣。不过今日那殷氏所为,完全就如同入邪了一般,一想到是你授意的,还是忍不住令人感觉心惊胆战呢。”玄姬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放到桌案上,正了正身子,好整以暇地一笑,“本宫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轮不到你来制裁。即便说本宫作恶多端,但是对于你,实在是并没有什么亏欠。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本宫如此欲除之而后快?”
“为什么?!亏你问的出来!”柳昭仪满眼猖狂,再不复方才的楚楚动人,“因为你坐在我想要的位置上,拥有我想要的一切!王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玄姬并不开口,只是微微眯起双眸,嘲讽似的看着她。
“以你的出身,应当从不知道什么叫做‘隐忍’吧?而我,从出生到现在,却都活在这两个字之下。因为柳家的美名,我必须做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为了得到夙彧的心,我在他面前永远不能做真正的自己。我甚至不能像宁绯宛她们那样招摇承宠!当你盛装下嫁的时候,我只能装病闭门不出,夙彧爱我,深夜来看望的时候,我时常会想,明明我也是他的妃妾,可为何却非得像这样偷情一般?”
“是因为,你自己不想做一个寻寻常常的妃妾,不是吗?”玄姬终是蹙眉,“是你活该要选择不一样的路,自讨苦吃!”
柳云杳瞪大双眸,仇恨地直视着她,嘴边挂着令人胆寒的冷笑,“所以我说,你是不会懂的,王后。我曾经所忍受过的灰暗和沉默,换来了我如今众妃之上的尊荣,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而且,我所应得的绝不仅仅止于此!”
她亦是拍案而起,“那本宫又凭什么要承受你的仇恨与针对?!柳云杳,你如果一辈子都隐忍地过下去,也许你可以一辈子都守着夙彧的心。从你借着元曜之母的身份,放弃以往的隐忍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输了!你从夙彧心头的白月光沦为众多后妃间平凡无奇的一个,你争不过本宫,还会失去夙彧对你的爱!”
“呵……是,我就是嫉妒你,又如何?我嫉妒你那样张扬、那样肆意,为什么你生来就站在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为什么你这副坏脾气,还能让夙彧对你一味的忍让?!而我却要小心翼翼地躲在后宫的阴影之下,甚至在得到王嗣之前不敢正大光明的承宠!我偏不认命!我要告诉上天,哪怕你是它的宠儿,我也会将你取而代之!”
柳云杳终于卸下最后一丝伪装,张牙舞爪地朝着玄姬靠近。
她忍不住蹙眉。若是夙彧见了柳云杳如今的样子……怕是要感觉自己过往的情愫尽皆错付了吧!
玄姬冷漠地抓住她伸来的手臂,“既然如此,本宫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认命,那本宫也不会逆来顺受。木充华也好,殷婕妤也好,过往的事情尽皆不提,从今往后,本宫会慢慢让你明白,你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柳云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慢慢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的话:“你的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你!”玄姬最后一点耐心被瞬间粉碎殆尽,她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朝着柳氏的脸上掴去。
“啊!”柳云杳毫无防备,脚下失力便往后跌去,她错愕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却低低地笑出声来,“打得好……打得好!王后,你现在要打就赶紧打,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玄姬扬眉,“如你所愿。”
又是一声脆响。
她已经用了十足的力气,然而柳云杳却不再痛呼,而是阴森森地笑着,“打啊……继续打啊,咱们的帐一笔一笔地记下来,往后都会还的,都会还的!”
玄姬恨得咬牙,低头望向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掌,渐渐地将五指握紧,“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