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头埋得极低，“殿下，后宫众人一直不见您的踪影，纷纷流传您和小公主一起溺水而亡，慕容氏和柳氏在后宫中一手遮天，伪造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制造假象，苒絮她们因为失职之罪也被打入了天牢，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玄姬只觉得胸中一片浪涛翻涌，眼前一黑险些又昏了过去。
明琛心疼至极，轻抚着她的脊背，“先别想这些事了，玄姬，你只要还好好的，其他的事现在都不重要。”
“不，皇兄……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所爱之人、心腹左右，甚至是陪伴了我一年多的孩子，都没有了啊！！”她悲愤至极，这一切都因为她的一时疏忽，因为柳云杳的蛇蝎狠毒！
“玄姬，你还有孤，还有绛月，还有韶音……”
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龙涎香的味道溢满鼻间，却让她那样难受，“皇兄，子缺的伤势还没有好么？！”
明琛明显一愣，绛月突兀地干咳了一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声叹息，“也罢，过两日就让他来见你。”
“还要过两日，为什么？皇兄，我现在就要见他！”
绛月无奈地望向明琛，难道还能告诉她，子缺一直在地牢里，早已被折磨得一身伤痕了呢？
子缺为了瞒住玄姬让他去刺杀夙彧的秘密，一直隐忍至今，不肯向天子低头。
而玄姬却无论身处这样的境地，都将子缺放在她心中最深的一寸净土之中，苦苦独守着那份纯真的美好。
“他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手已经生疏了，而且他留在宫里会因为担心您的安危而更加焦虑，所以前些日子陛下让他去执行任务了。”绛月强行勾起嘴角微笑着。
她的容颜虽然陌生，可是声音和语气都再熟悉不过，让玄姬也不禁放下心来，“好……好。皇兄，想办法救救苒絮她们啊！”
或许是经过了这样一出，争斗和阴谋在她的心中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她在乎的只是那些关心她的人如今是否还好……
“她们都会没事的。”明琛轻轻地颔首，低声安慰着她。
在至亲的面前，她终于可以卸下一切包袱，放肆地发泄自己的情绪。玄姬放声地大哭起来，她不再是万人之上的王后，也不再是骄矜傲慢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本不该压抑自己的感觉，被迫步步为营。
“皇兄，我好累……”
“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
她倔强得摇摇头。
放肆与发泄对于她来说太短暂，太弥足珍贵。“我已经睡了够久了，既然我醒来了，就必须将预留的事情一一解决。夙彧他应该回宫了吧，绛月？”
“得知您的事情发生以后，他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良京，不过对于柳氏来说，已经足够粉饰太平了。之前陛下下令，让赵国举孝三月，如今王宫中仍在孝期，还没有别的消息。”绛月沉声回答。
“也就是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死了，是么？”玄姬苦笑一声。
“太医说，若是三个月内你没有醒来，那恐怕是神仙也难救，朕让他们举孝三月，也正是因为相信一切都还有着变数……玄姬，你从未让皇兄失望过。”
“可是已经下葬的赵国王后突然又活了过来，这一切是否太过荒谬？皇兄，若是我说，我想留在皇宫，与心爱之人相守到老，你可愿意？”
明琛温柔注视着她的面孔，“你若是想回到虎狼之地，朕还舍不得呢，留在皇城是最好不过，你喜欢子缺朕便成全你们，从今以后，岁月静好。”
兄妹俩四目相对，玄姬怔忡之间，脑中又是一阵眩晕，“可是，我做不到……平静的幸福从不属于我，从不属于我们皇室之人，皇兄，你该明白的吧？”
“朕明白。只要是你的意愿，朕一定会竭力助你达成。只要你好好的……朕只要朕唯一的妹妹好好的，否则母后定不会原谅朕！”动情之处，他亦是眼中有泪光闪烁。
于此同时，和皇宫中劫后余生的惊喜与感动截然不同，良京被一片阴郁的霾雾所压抑着，四处弥漫着令人感到难以呼吸的气息。
衍云殿中，宋修竹将襁褓抱在怀里。
今天是小公主晓烟的满月礼，然而因为王后的死，根本没人敢来庆祝。她也乐得清闲，小心翼翼地逗弄着怀中的婴孩。
可是宋修竹心里也很清楚，这宫里有人是不乐意看到她清闲的。
夙彧风风火火地赶回宫里，等到的却是一副早已辨不出眉目的尸体和躺在棺椁里的疏桐公主。自那以后，除了陪伴自己，再也没有留宿过任何一处宫殿。
哪怕是曾经宠冠后宫的柳云杳也再没有得到过夙彧的驾幸。
宋修竹抬起头，看着窗外布满乌云的天空，“王后娘娘，修竹让你失望了，原谅修竹吧。晓烟虽然是个公主，但您的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她平安长大。”
一想到玄姬和疏桐公主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就害怕得颤抖。
身后的宫女为她披上一件外衣，“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相信奴婢，以奴婢对王后的了解，她绝不会怪罪晓烟公主的，她最不希望的是看见您失意消沉，而柳昭仪春风得意啊。”
“谢谢你，月瑟。”她轻轻点头，又欲掉下泪来，“很抱歉，我没能救回苒絮……”
“您能救下奴婢和韶瑾，已经是尽了全力了。都说树倒猢狲散，你对王后娘娘也是仁义尽至，万万不必自责。”一想到那些犹如炼狱的日子，月瑟亦是痛心疾首。
宋修竹长叹一声，轻轻摇晃着臂弯，看着怀中乖巧酣睡的婴孩，满脸怜惜。
怪不得，昔日雍容华贵的王后殿下在抱着疏桐公主的时候，神情会那样温柔……
殿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柳昭仪来了！”
宋修竹心中一愣，自己久久不曾抛头露面，却是终于让她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