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晚膳,妃嫔们自中宫离开。按照惯例,夙彧还要同朝臣一起前往宗祠行祭祀之礼,按理说玄姬也应一同前往,她想了个由头推脱了,夙彧当然是求之不得。
韶瑾心中有所疑虑,“娘娘,奴婢见您似乎有拉拢木充华之意……可是奴婢记得,曾经她得罪过您。”
“拉拢?自然不是,她只是本宫的一颗棋子,而且,是注定要焚身献祭的棋子。”想到木氏得意的模样,她不禁轻笑了一声。
韶瑾正欲说什么,床边的疏桐却哭了起来。玄姬立即起身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小声地哄着,“乖,桐儿不哭,桐儿不哭。”
被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小公主很快停止了哭泣,玄姬无奈地笑,“亏得母后还在人前夸奖你乖巧异常,竟是假装哭泣好博取母后的宠爱,是不是啊,小疏桐?你怎么这样精啊!”
月瑟正好从殿外进来,见玄姬一心陪着疏桐,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娘娘,谨献夫人来了。”
“叫她进来便是。”她脸色未变,抱着疏桐在椅上坐下。
宋修竹进了殿内,也无意与她多坐寒暄,“王后娘娘,宫里这么多流言蜚语您可听见了?都说大王有意给元曜储君之位……这意味着什么,您不会没想过吧?”
玄姬微微抬眼,方才在宴会上也未曾与她多言,此时才见到她的小腹已经显怀,“不是宫人们怎么说,夙彧就会怎么做的。再说了你肚子里那位还没落地……我想夙彧还没有宠柳氏宠到失了神志。”
“还是您的心境安稳。”
她轻笑一声,“方才宴会上,我的一言一行,你真的看不出什么用意?”
宋修竹低头沉吟了片刻,“呵,大抵是我心急了,我只是怕这孩子出生,却处处受了旁人的欺压……”
玄姬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宋氏所忧虑之事,竟与她怀着子澈之时的想法如出一辙。
见她不语,宋氏叹了口气,“您是想提携木充华来与柳氏抗衡?恕我直言,这实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啊。先不说您与木氏之间的怨怼,就以她的脾性和心计……”
“我不奢望她能杀敌一千,更不会让她损我八百。修竹,我问你,你若是柳昭仪,一心想着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却半路杀出个不知好歹的妃嫔与自己的儿子相争,你是会放着她不管呢,还是先想办法惩治她一番?”
宋修竹被她问住,只得露出一个苦笑,“您只是想让柳昭仪将心思放在如何对付木充华身上,是吗?”
“是啊,她与木充华争斗一天,我的桐儿便能多活一天。而我……就多一天时间去做应该做的事情,一直到将她置于死地的那一步。”玄姬面色戚哀,有些无助地摇头。
而另一边,云意殿中,柳云杳坐在妆台前,卸去脸上伪装的病容,眼中已是怒火熊熊。
素袖为她递上一张绢帕,“娘娘莫气坏了身子,白白便宜了小人。”
“呵,气?本宫可不气!也不值得气!”镜中女子冷笑阵阵,“你没看见王后今日还在给本宫使绊子,不过是想压本宫一头——可见,她已是强弩之末了!”
“您说的是。”
她素手将一支极艳丽的紫翡步摇插入发间,整个人顿时变得明媚娇俏,再加上脂粉尽去,露出白里透红的面颊,哪里还有宴会上那弱柳扶风的模样?
“去请殷美人过来,本宫有事找她。”
素袖领命而去,很快其人便被带了过来。
殷美人同她见了礼,双眸不自觉地偷偷瞟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惊疑无比:柳昭仪不是身子不适,十分虚弱么……
殷美人同木氏本是最为交好,而性情却是相去甚远。柳云杳淡淡打量着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女子,不禁啧啧两声,“若是木充华能向你学学,也就能给本宫少添些心烦事了。”
殷美人脸色惶恐。之前木充华还告诉她,自己得了柳昭仪的提携,以后在后宫已是地位安稳了……如今,怎就惹了昭仪不痛快?“妾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没什么,虽然本宫知道你们要好,不过不会因为她的过错就迁怒于你。你也该知道,木充华曾经依附于本宫,如今却不知道为何,以为凭借这王子便可将本宫踩在脚下。本宫想着,该给她点教训了。”
柳昭仪声音清甜动人,语气也极为平淡。却让殷美人听着愈发心凉。她再不敢开口,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可是柳昭仪真要惩治木充华,召她来又是为何?莫非是想让她去警戒木氏?
“瞧瞧你那样子,莫不是你将胆子都分给那木氏了?”她哈哈大笑,一副鄙夷之色,“先起来罢,本宫有事要交待你做。”
殷美人颤巍巍起来,仍是躬身俯首。待得柳昭仪冲着她比了个手势,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柳云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殷美人的脸色愈来愈差。待她说话,竟已变得如同白纸一般。
“也罢,瞧你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大抵是本宫看走了眼,你并不是可用之人。”她冷笑一声,“不过你已经知道了本宫的计划,若是不肯,那本宫也容不下你。”
“娘娘,您此话何意……”
“一个小小的美人罢了,且与本宫没什么干系,没了便没了,没人会去深究。”
殷美人浑身一凛,眼眶中含着泪水,“娘娘,饶了妾一条生路了,这些事,妾实在是不会做啊!”
她反而笑得愈发得意,“不会做?那你活该没命!对了,本宫再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本宫姓柳,你的父亲可是在本宫父亲的麾下当差,不是你死了便能一了百了的。”
“妾……明白了!”她以袖掩面,再次跪了下去,将额头抵在地上,“妾定当尽己所能!”
“既然如此,那就退下吧。”柳昭仪缓缓起身,指了个心腹宫女,“素洛,以后你就去殷美人宫里伺候吧。”
宫女屈膝称“是”。而殷美人整个人面色悲戚,好似失了魂魄一般,被送出了云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