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到了云意殿外，登时连连感慨：“这宫里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有妃嫔正欢天喜地从里头出来。也有的进殿求见被拒，一脸苦相地离开。
玄姬安然等待了片刻，却见一女官模样的女子走出来，对着她恭敬一拜，“王后娘娘，我家昭仪说对你愧疚于心，无言面见，还请娘娘先回吧。”
“若真是愧疚于心，就该常来拜请，以乞求本宫的原谅。如今本宫已是亲自前来，岂有不见之礼？”
女官面色犹豫，“这……”
她冷哼了声，扬起下颔，“再者，本宫今日前来，是想看望看望元曜。她虽是小王子生母，可本宫更是他的嫡母！”
见玄姬有动怒之色，女官连忙低头道：“既然王后娘娘是来看望小王子的，那自然没有旁人限制之理，还请娘娘随奴婢进去吧。”
苒絮极小声地附耳嘲讽着：“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他们若是以为本宫是软的那一类，那恐怕还得吃不少苦头。”
虽然玄姬说是去看望小王子，但自然也得和柳昭仪打上照面。
那柳氏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衣，未施粉黛，显得整个人苍白如纸，一任长发披在身后，她本不是天姿绝色，却如同不食人间烟火却且转瞬即逝的仙子一般，任由任何男子都会所见倾心。
玄姬不再奇怪，毕竟就算夙彧本对她无多余的感情，也会被她的模样所撩动心弦吧。
“妾参见王后娘娘。”她走下台阶，将螓首埋得极低。
玄姬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本宫是来看小王子的，你叫宫人把他抱过来，你就可以退下了。”
柳昭仪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似乎有些异样，“这……”
“你不是不想见到本宫么？”她径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到了她面前还要装？真是不嫌自己恶心？
“娘娘误会，妾只是怕您瞧见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觉得心中厌烦。”
她现在倒是学会装乖了？玄姬还以为，自从开始招摇得宠后，她真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她略一颔首，“知道了还不退下。”
这几日受尽了宠爱和阿谀，一时间却受了玄姬如此的冷言冷语，柳云杳脸色变得极差。看着她强忍的样子，玄姬不禁扬起嘴角。
怀胎十月，她曾隐忍过的，柳云杳今日所品尝的不过是十中一二罢了。
这时乳娘正好将元曜抱了上来，柳昭仪陪着笑道：“小王子见不到母妃怕是要哭呢。”
玄姬未置可否，她便也真的也并未退下。
小王子躺在乳娘的怀里伸着胳膊，圆溜溜的眼睛就像是黑葡萄异样，好奇地打量着玄姬。
她也不去抱他，只是淡淡地端详了一番，“小王子长得真俊俏。”
“是啊，可是继承了大王的英俊相貌呢！”
“比起大王，本宫倒是更想起了以前的一位故人……昭仪应当也没有忘记她吧？”
柳云杳微微一愣，悻悻地笑了笑。
玄姬用手腕上的珠串逗弄着小王子，语气平淡如水，“不过，对于王嗣来说，哪怕是惊为天人的容貌，也比不上超凡的资质和优秀的性情。”
听着她已有所指，柳云杳只是轻声称是。却不料乳娘竟兴冲冲开口：“王后娘娘有所不知，咱们元曜王子可聪明啦，之前太后娘娘来看过了以后说是和大王小时候一样聪明呢！”
玄姬笑意愈深，柳云杳便越是感觉浑身发凉。
“既然太后娘娘这样说了，要么是小王子真的聪明，要么就是对他寄予了厚望，柳昭仪，可要好好照顾他啊，莫要叫太后失望。”她语重心长道。
“是，不敢辜负了您的嘱咐。”
玄姬低头看着她那担惊受怕的神情，犹是兴味渐起，“小王子也满了周岁了，会说些什么话了？”
“王后娘娘，小王子已经会叫母妃和父王了，还会说‘玩’‘吃’’衣服‘之类的简单字眼了，这样聪明的实在是少见呢！”乳娘一个劲地说着，满心盼望着能够得到玄姬的讽刺。
“好了，本宫和王后娘娘说些体己话，你先下去吧。”柳云杳眉头轻轻皱着，一边打量着玄姬的深色。
待得那些闲杂人物都退下了，玄姬才将手放在小王子的脸上。在冰冷的护指的侵袭下，虽然还是个孩童，却也感觉掉了一种异样的压抑和威胁，竟小嘴一撇，哭了出来。
“看起来……当真很聪明。”
柳云杳眼中有一丝慌乱，“娘娘说笑了，论天资，元曜是不能和疏桐公主相比的，这不，见了王后娘娘，竟然哭了，可见今后却不是能成大才之人。”
“昭仪这话倒是让本宫想起了疏桐出生那天……昭仪的话让本宫受益匪浅。”
柳云杳慌促地一笑，掩面咳嗽了两声，“哎，瞧瞧妾这记性……妾的病还未好全，若是将病气传给了娘娘，那罪过可就大了。您若要和小王子玩一会儿，那妾就先进寝殿里呆着了。”
玄姬眉眼一挑，“昭仪自便吧。”
待她带着乳娘和几个贴身的宫人离开后，玄姬递了个眼色，苒絮将元曜抱在怀中，轻轻一哄，很快便止住了他的眼泪。
苒絮从他颈项上摸出个银锁，与玄姬对视一眼，从袖中掏出个小瓶，倒了些透明无味的液体，抹在上面，转眼便被风干，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小王子也没有意识到二人做了些什么，仍是小手挥舞着，也不见刚才哭泣的样子，看起来兴致勃勃。
玄姬犹自笑道：“好一个天资聪颖的小王子，本宫今日来还真是不虚此行。可惜疏桐更需本宫照顾，还是早些回去吧。”
“是，娘娘。”
苒絮将小王子抱进了寝殿，转身跟在她的身后，眼中笑意飞扬。
玄姬便知道，柳昭仪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走出云意殿外，浓密的树荫遮蔽了道上的阳光，她吐气如兰，叹息一声，“这孩子也算是可怜，虽是君王之子，却与生母相离，柳氏对他又无母女之情，还要遭到本宫的荼毒……”
“君王的子嗣，福运就和能力一样重要，不是吗，娘娘？”苒絮却是轻灵笑着。
玄姬并未回答她，“柳云杳有了这孩子却对其好不伤心，怕是要等失去了才会追悔莫及。”
柳氏不能生育，也是机缘巧合再加上投机安排才得来了这么一个孩子……若元曜有任何不测，那之前的法子恐怕也是不能再故技重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