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酷热的午后，中宫内摆了冰碗，仍不能消散殿中的暑气。贵妃榻上，玄姬只着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露出手腕和脖颈白皙的肌肤。月瑟和苒絮站在她身前打着扇，却并未多添几分清凉。
怠倦的气息袭来，闭目却不能入睡，玄姬不禁心头烦躁，将娇眉紧紧皱起。正当起了困意，离梦乡还有一步之遥时却听见远远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响起了韶瑾的声音，“娘娘，娘娘！”
苒絮睇了她一眼，提醒道：“嘘！娘娘在午睡呢……”
“可是……”韶瑾犹豫道。
玄姬冷哼一声，翻身坐了起来，“是什么事让你跑进来吵醒本宫的，说不出来马上把你赶去掖庭做苦役。”
韶瑾跪倒在地，“娘娘，齐婕妤的孩子没了！”
“什么？！”
“刚刚姚充华那边的人才过来传的消息，奴婢不敢耽搁才进来禀报的。似乎大王也朝着那边去了。”
玄姬双足落地，站起身来，“给本宫穿衣梳妆。”
几位侍女为她换上一袭青色长裙，略施粉黛，撑着轿辇去了披芜殿。外面日头正烈，玄姬坐在辇内也闷热无比，心中更加焦虑。
有姚充华在旁边照顾，齐婕妤的胎本不应该有问题的啊。她将双手紧握在身前，满腹疑虑。
“娘娘，到了。”韶瑾上前来搀扶她。
掀开车帘，一阵刺眼的阳光照在玄姬身上，竟有些头晕目眩，若不是韶瑾牵着她，一个脚步不稳便险些摔倒。
披芜殿外还停着一架华丽的车辇，想来是夙彧已经先到一步。
殿外的宫人见玄姬前来，立即便领着她往殿内走去。
披芜殿的门窗打开，穿堂风扑面而来，竟有一种透心而凉的感觉，玄姬以袖掩面，似乎这风中带来丝丝血腥气。
“王后殿下到。”伴随着太监一声高唱，宫人们纷纷见礼。
玄姬径自朝着大殿深处走去，却见高座上坐得是夙彧，身旁的姚充华哭得两眼通红，眼底尽是深深的悲伤。而大殿之上跪着一个女子，钗簪尽去，青丝散乱，狼狈不堪。
玄姬朝着夙彧微微福身：“见过大王。”
夙彧见她进殿，冷冷笑着，“王后来得正好，你是后宫之主，你说这贱人该如何处置？！”
殿中的女子浑身颤抖着，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夙彧见了她的样子更加发笑，“之前责骂齐婕妤的时候是怎样盛气凌人的样子，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玄姬仔细打量她一番，才想起来，这位不是秦淑妃吗？
难道齐婕妤的小产与她有关？
连续四个王嗣没能保住……夙彧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玄姬凝视着小声抽泣着的秦淑妃，此人恐怕在劫难逃了。
“妾、妾……妾知错了，妾下次再也不敢了。”
夙彧站起身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妇，你还有下次？”
秦淑妃吓得面无血色，她何曾见过夙彧如此震怒？“没有没有！妾不会有下次了，不会有下次了！”
“大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姬忍不住问道。
他冷声道：“贱妇，你自己亲口向王后解释，看王后如何断你的罪！”
“妾、妾只是在路上碰见齐婕妤，她仗着自己有了身孕便以下犯上，对妾失礼，妾知道她怀着王嗣，所以只是稍微提了几句，可不知怎得她回去以后就开始流血……妾、妾真的没有伤了她的孩子啊！”
“不！不是这样的！”早已哭成泪人的姚充华见状旋即起身，走向玄姬，“王后娘娘，莞儿她今日在外头有些中暑，妾本想快些送她回来，路上碰上秦淑妃，莞儿行礼时因为感到不适才略有些疏忽，妾向她解释后她仍然不依不饶，竟将我们拦下，等莞尔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玄姬双眸微眯，逼视着跪在脚边的秦氏，“是这样么，淑妃？”
她慌张道：“妾……妾不知道她真的中暑了！妾以为她是装的，您有所不知，齐婕妤她平日里最喜欢装成软弱娇柔的样子，所以、所以妾才揽住她，告诫了她几句，妾不是有心的，妾没想过她的孩子竟然这么容易就保不住！”
“闭嘴！”玄姬扬手一个巴掌落在她原本娇俏的脸庞上，“你既然已经承认自己在路上拦住齐婕妤，导致她中暑后失去了王嗣，那你就安安静静地等候发落吧！”
秦淑妃捂着面颊委屈道：“不！王后娘娘，您饶了妾这一次吧，妾真的没想到会伤了王嗣！大王，大王，您看在妾爹爹劳苦功高的份上饶了妾这一次吧！”
夙彧怒极反笑，“你还有脸提起你爹？孤若是你爹，此刻只会觉得丢脸，宁可没有你这个女儿！”
秦淑妃听着夙彧的话，知道自己永远没有被他宽恕的可能了，一时间绝望地闭上双眼，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贬为更衣，余生不能踏出掖庭一步。”玄姬扬起下颚，看着她悲痛欲绝的神情，冷声道。
“不！”她高声哀嚎着，双手就像利爪一样朝着玄姬扑来，却被宫人拦下。
夙彧挥袖，看着秦氏厉鬼一般的模样，厌恶道：“拖下去，见了心烦。”
“是！”几个宫人走上前来，将秦氏拽了出去，起起伏伏的求饶声终于渐渐停歇。
玄姬轻声唤道：“大王。”
他长身而立，背对着她，“王后没有什么事吧，孤先走了，实在是……不想再踏入这后宫一步。”
“大王的心情玄姬明白，您先自己静一静吧。”
夙彧颔首，“王后，后宫由你统领，孤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玄姬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这样的惩罚按照秦氏的出身和资历来说确实有些严厉，但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起到以儆效尤的目的。而夙彧自然也明白，因此才并未反对。
“娘娘……”身后响起姚充华的声音。
她冷声道：“大王已经走了，你不必再做出这副样子。”
姚充华的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惊异，“妾不明白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