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个个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大气也不敢出。
玄姬看着他们如坐针毡的表情，像是看见什么滑稽可笑的事物一般。
忍住笑意，她缓缓说道：“当然了，此事与你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丝毫的关系。本宫之所以要告诉你们所有人，是希望她知道，她背地里做的事情，付出了什么代价，本宫看得清清楚楚。”
大殿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安静得滴了一滴水也能听得见。
玄姬带着玉石护甲的纤细小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宝座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医说本宫需要静养一个月。那么我就给这个人一个月时间。如果她来本宫面前坦白，好歹主仆一场，不至于不留一丝情面，”她的声音愈发地冷，“若是等不到她的真话，那么本宫就会亲手送她下地狱。”
手不自觉地攥紧，护甲上镶嵌的玛瑙宝石磕得她掌心生疼。然而比起心中的煎熬，不值一提。
玄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韶珠脸上，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异象，便勾唇笑了笑，语气仍然清朗：“好了，别的事情本宫等她来找本宫的时候再说给她听，与此事无关的各位就先退下罢。”
宫人们如蒙大赦一般，立即齐声道“是！”然而四下散去。
玄姬看着韶珠离去的背影，心下一动，低声叫住了她，“韶珠，过来下。”
与此事无关的人退下。而让韶珠留下的深意，无人察觉，也无人参透。
韶珠的身子明显愣了愣，转过身来，眼眸黯然低垂，“是。”
自从玄姬小产后，韶珠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消沉。旁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只当是二人主仆同心，韶珠亲眼见了王后滑胎的情景，才导致如此，也并无不合情之处。
玄姬也只是托人传话给她，叫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因此近日韶珠也并未在玄姬身边伺候。
“你好些了吗？”玄姬坐在椅子上，韶珠站在她身前，她便伸手去拉住韶珠的手，轻轻抚着，竟是冰凉沁人。
韶珠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没有大碍。”
“韶瑾和韶珞虽然也是贴心得利，但总还是逊你三分。快些把身子调养过来，回到本宫身旁吧。”她煞是动容道。
“是，奴婢也想尽快回到娘娘身边伺候。”
几番客套下来，竟然显得生疏了。
玄姬心里一阵寒凉，松开她的手，温声道：“好，那你回去休息吧。本宫也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罢了。”
韶珠屈膝告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玄姬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微笑，仿佛冬日里盛开的梅花，明媚背后藏着难以消融的冰雪。
子缺和绛月很快回到她的身边，向她禀报韶珠的行踪。
“本宫方才在殿中说得那些话，她转头便告诉昭仪了是么？”她的脸色比手里端着的蓝白陶瓷茶盏还要冷。
“是的，她现下很不确定娘娘是不是真的发现了她。”绛月答道。
玄姬冷笑着，“那昭仪如何对她的说？”
“让她安心，如果您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昭仪为出面保她。还让她务必按兵不动，不可自乱阵脚。”
“很好，这个珍兮果然不是一般人。旁人都知道本宫和韶珠最是亲近，如何敢笼络于她，而且还真的做到了。”
子缺垂首道：“那娘娘准备怎么做？”
她喝了口杯子里的清茶，“既然本宫说了要给她一个月的时间，那就等她一个月。如果她回心转意，虽然绝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但尚可留她一条生路。”
“娘娘宅心仁厚，希望韶珠姑娘不要辜负。”绛月亦是颔首。
妖艳如桃花的双眸渐渐阖起，“本宫平生最恨遭人背叛。”
未出几日，自皇宫送来另一架更加华丽精致的屏风，放进了中宫。而衍云殿那架屏风却因为染了瑕疵，昭仪又迁去了慎心居，自然也未送到掖庭修缮，便无人问津了。
玄姬不禁轻笑，“屏风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呢？华丽完美的才能有更好的去处。”
随同屏风而来的还有太子明琛精心挑选的两个宫女。一人身形曼妙，娴静如娇花照水，名唤月瑟；一人声娇人俏，灵动楚楚，名唤苒絮。
子缺向玄姬道：“月瑟、苒絮由韶音姑姑亲自调教，也是是太子培养的众多女官中的佼佼者，殿下不必怀疑她们的能力和忠心。”
“忠心？”玄姬发笑，“若说是效忠本宫的，本宫从今往后再信任也会留几分心思。但若是说效忠皇兄的，那本宫当然是一百个放心。”
以前中宫里只有韶珠一个人是从皇朝而来、贴身侍奉王后的。自从月瑟和苒絮来了之后便改变了这一事实。
王后起先昭告宫人，说是自己的小产乃是遭人设计，而韶珠向来负责她的饮食起居，又在王后滑胎后不再贴身伺候，很快中宫里流言四起。矛头纷纷指向韶珠。
“娘娘，方才奴婢在后院听到有些多舌的人，说是韶珠姐姐在您的膳食里做了手脚，才导致您小产的。”韶瑾站在玄姬身后，为她捏着肩膀。
“然后呢？”她懒懒地开口。
韶瑾试探道：“其实这些言论奴婢听说了不少了。任由他们这样传开了去也不太好吧。”
玄姬不禁笑了。
那些人确实多嘴多舌，可是说得却不是谣言。她如何责罚他们呢？
韶瑾不知道她为何发笑，亦不敢追问。
玄姬方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韶珠自己觉得这些言辞对她有什么影响，自然会来找本宫说得。”
“娘娘说得是。”她恭敬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离一个月的期限也越来越近。
月瑟和苒絮之前跟着韶音，将玄姬的兴趣喜好早已了然于心，因此也将她伺候得十分顺心。对于韶珠的不在，玄姬也渐渐习惯了。
但她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殆尽。这一个月中，韶珠甚至很少出现在她的面前，至于是因为琳络的死而心生怨恨，还是因为愧疚而不愿意面对，玄姬没有想，也不愿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