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月开始便断断续续连续下了大半个月的雪终于止了，积雪消融的寒峭过去后，新年的气氛渐渐远去，终于能够嗅到春的气息。
玄姬和月瑟苒絮走在静谧的宫径之上，路边的古树上绽放了几颗新芽。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从宫里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似的。”
玄姬苦笑着微微摇头。
她心中所想，如何敢告诉这些侍女们？
她们不会明白那一场除夕浩劫的背后隐藏了些什么秘密。
玄姬很想知道，当郡王夙钧得知有别的刺客先行刺杀夙彧，而导致自己原本的计划全部崩盘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恨他人搅局，只愿夙彧死在自己的手下？
——惊疑于除了自己，还有谁人对夙彧积怨已深？
然而因为绛月子缺不在身旁的缘故，她一时间获取消息的途径少了大半，宫里宫外的平静似乎都像是一种潜伏着危机的伪装一般让她不安。
正当她思绪飘摇之时，前方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方才还清冷安静的道路上宫人攒动。
玄姬不禁皱眉，那里不是衍云殿吗？
早已失去了主人的衍云殿今日为何突然热闹了起来。
“娘娘，咱们过去看看吧。”苒絮想必心中也同她起了一样的疑惑。
“你过去问问那些宫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苒絮领了吩咐快步走上前去。而玄姬则慢慢挪着步子跟在后面，看着一件一件新的陈置摆设被宫人们运了进去。
未过多时，苒絮便小跑着回来复命：“王后娘娘，宫人们说是为了谨献夫人住进来做准备呢！”
“谨献夫人？”玄姬微微一愣。
也罢，夙彧的用心不难明白。
玄姬想起珍兮下葬那日，夙彧酒后吐真言，说起他曾爱过两个女子。一个是痴心一意的柳云杳，一个就是凭着绝世容貌和温柔性情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珍兮。
也许在夙彧的真心里，只有两个位置。
柳云杳雷打不动地占了其中一个。而另外一个，曾经是珍兮的，如今便让宋修竹来补上。
月瑟轻声道：“娘娘，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宫也觉得，以后同她往来也算方便。”她嘴角挂着一抹难测的笑容，“入宫不到一年，家世容貌都不算绝等，却硬是爬到了夫人的位置，柳云杳现下应当怕了吧？”
“谨献夫人上位，还是娘娘出力最多……不过柳昭仪估摸也是明白的。”
玄姬仍是云淡风轻，“事到如今，本宫不觉得还能瞒得过她。”
苒絮揉了揉眼睛，却狐疑道：“娘娘，奴婢方才好像看到了、看到了容素？”
她皱眉循着苒絮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片灌木，“你追过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她现今在哪宫做事便是了。”
“是。”
苒絮那边身影刚去，却听到身后响起个女子清冷中不失恭敬的声音：“参见王后娘娘。”
玄姬闻声回头，却是淡然一笑，“是谨献夫人啊，免礼。”
宋修竹被她虚扶着起身，昔日淡泊的脸上施了明艳的脂粉，倒显得犹如盛夏的莲花，气度与妩媚兼备。气色红润，也看不出之前“小产”和受伤的病态了。
她低笑着：“娘娘这称呼倒是显得有些奇怪，娘娘若不介意，还是叫妾修竹便好。”
“忠谨宽诚者曰谨，恭敬无私曰献，大王对你是赞许有加啊。”玄姬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平和地气息，亦是不禁莞尔，“也罢，你若觉得拘谨，那以后就称你为修竹吧。”
宋氏抿着嘴唇轻笑，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衍云殿，“娘娘大概也知道了，大王赐了此殿给妾居住。”
“也好，你之前在奕华宫养伤，惹了不少非议。如今赐了衍云殿予你，既是扬了你的地位，二来你我今后往来也方便许多。”
宋修竹四下打量一番，才对她道：“宫人说里头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娘娘同妾进去坐坐罢。”
玄姬看她神色，知道她并非只是寒暄，而是有话对自己讲，便跟着她进了衍云殿，还格外嘱咐月瑟留在外头待命，等候苒絮归来。
月瑟知道玄姬信任宋氏，只得忍下心头担忧留在殿外。
衍云殿的装潢同珍兮在时已经迥然相异，整座宫阁显得比以前更加古朴气派，幽韵无穷，去了奢靡艳丽之气，更显得其主人品位不凡。
“大王很清楚你的喜好。”玄姬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周。
“除夕那日的事，让大王对妾多上了些心。只是妾也明白，君恩如流水，想抓住可是难如登天。”
宋修竹同她一起走进已经布置一新的寝殿，火红喜庆的陈设一时间晃了人眼，然而她的面容却蒙上一层阴霾。
玄姬走得也累了，便倚在桌前坐下，“如今没了旁人，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妾……妾实在是想问明白，除夕那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她是在意此事。
玄姬故作平淡道：“如你所见，刺客闯入宫中，意图行刺大王未果。其中你舍身挡在大王面前，立下大功一件，而自己也躲过一劫。”
“不！”宋修竹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到桌上，“妾不明白，为何宴会之前您特意召妾前去，赐了妾这一枚吊坠，而这枚吊坠竟正好替妾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玄姬看着桌上那碎成两半的坠子，一时间头中疼痛。
“本宫只是凑巧寻着块坠子与你相配罢了。至于它正好替你挡了一刀，大抵是因为你吉人天相，亦或是郡王派来的刺客知道你与他的关系，却无奈暗器已经出手，为了不误伤你，只得用内力将暗器逼到这块坠子上。总之因缘巧合，未遭致大祸，修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宫是信你的。”
她却眼下一片氤氲，摆明了未将玄姬的话听入耳中，更是连连摇头，“娘娘，您为何不告诉妾真相呢？难道您对妾还有所顾虑？”
看着她的模样，玄姬心中不忍，只得暗叹，“修竹，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所以，您就要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秘密吗？”
这话就仿佛一柄刀子，突然间插进她的胸口。玄姬像是打了个激灵，眼神闪动。
宋修竹握住她的手：“王后娘娘，妾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您的安排。虽然刺客潜入了后宫，却未能行刺成功，而钧卿也并未受到牵连。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