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娘娘……”
正是傍晚时分，窗外夕阳高挂，昏黄的光芒透过牗间的缝隙照进殿来，玄姬倚在榻边，借着这抹光，沉浸在手上的书籍之中。
听见月瑟轻柔的声音，她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什么事？”
“今晚殿下宣了琼夫人侍寝。”
“噢？”她终于将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双眉轻轻一展，“大王总算想起自己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来了？”
“听说是大王今天下朝后回宫的路上遇到琼夫人，一时间攀谈了几句，晚上便钦点了她侍寝。”
玄姬轻轻将额间一缕散发别到耳后，“倒是有点长进，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谁提点了她。”
月瑟疑虑道：“如今宫里稍微有些地位的，昭仪和宁淑媛正在养胎，姚充华也正照顾着齐婕妤，慕容夫人上次与她见过了，余下还会有谁呢？”
“你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明白了，现在宫里能承宠的妃子本来就不多了，夙彧会想起她也是正常。再者，若是再将她冷落下去，哪天把伏琼逼急了，叫人传话到了东离王耳朵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娘娘您觉得琼夫人今后会得宠吗？”
玄姬低下头去，翻开书的下一页，“会与不会，不都在夙彧的一念之间？虽然她是蠢了一点，但是能占据着宁氏的位置对本宫也是利大于弊。只要别到本宫面前作妖，也没什么关系。”
翌日清晨，她还未睡得清醒，由着苒絮服侍她洗漱，然后穿上衣裳，正欲捡起昨天未看完的书继续，却见韶珞从殿外走来，“娘娘，琼夫人前来请安了。”
玄姬并不意外，按照宫中的规矩，妃嫔初次侍寝后都要来中宫倾听王后的教诲。只是对于那些身份低微、容姿平平的妃子，玄姬懒得浪费时间，通常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去。
“叫她进来吧。”
略施粉黛以后玄姬提起裙摆朝着大殿走去，伏琼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她便翩然跪地，朗声道：“妾给王后殿下请安，愿王后殿下长乐未央。”
玄姬暗道：“倒真是长进了不少。”面上笑着，“免礼，坐罢。”
她打量一番今日的伏琼，却见仍然穿着东离的服饰，不禁皱眉，“别的都改了，怎得不换换衣裳呢？”
伏琼嘴角一勾，眼神凛冽，似是炫耀般道：“大王说东离的服饰十分适合妾，他喜欢看妾穿着这些衣服的样子。”
“既然大王喜欢，那夫人就穿着吧。”
玄姬脸上神色依旧平淡如水。伏琼见她不为所动，更加印证宁婕妤的话——王后是个深藏不露、城府极深的人。
“本宫说了，以夫人的姿色才貌，得宠是早晚的事，不必急于一时。”
伏琼听得心花怒放，然而她始终记着宁婕妤对王后的控诉，冷哼一声，傲慢道：“只是当时王后说过，大王不会喜欢妾的性子。然而恰好相反，大王说妾与后宫的妃子们都不一样，他希望妾能够保持本心。”
玄姬轻笑了声，声音冷了几分，“大王告诉你的话，你记在心头便是了，不必来转告本宫。”
伏琼立即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琼夫人今天过来，也不过因为宫里的规矩要你来向本宫请安，既然过场已经走完，没别的事夫人可以回去了。”
“你……哼！”伏琼还想炫耀一番夙彧如何宠爱自己，却对上玄姬云淡风轻的脸色，不禁觉得无趣，立即站起身来，“那妾就先走了。”
“韶珞，送客。”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玄姬冷笑一声。
“娘娘，这东离公主的性子却是有些莽撞，您真的不对她稍加管束吗？”月瑟忧虑道。
玄姬转过身，回到寝殿，“杀人有两种办法，一种叫做扼杀，一种叫做捧杀。”
月瑟似懂非懂，只得跟在她身后。
“而且，像她这样，想说的话从来不藏在心里，喜欢谁讨厌谁心情好心情差都写在脸上的人，是最不足为惧的人。”
“您说的是。”月瑟微微一笑，递上几张笺页，“这是子缺和绛月为您查到的柳淑仪的全部消息。”
玄姬轻轻点头，伸手接过，细细看来，倒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直到她看到上面写着柳淑仪的兄长“曾为夙彧伴读，二人情同手足时”不禁皱眉。而后面更是赫然写着“死于东离歹徒引起的动乱之中”时，她的眉头却顷刻舒展。
月瑟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娘娘，上面写了什么？”
“本宫知道之前夙彧为什么对伏琼避而不见了。”她放下柳淑仪的资料，露出一个笑意，“但是本宫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开始宠爱她了。或许，和之前慕容夫人见到柳淑仪之后发生的事情有关。”
月瑟有些惊异，“子缺还说柳淑仪的云意殿外秘布了许多侍卫，就连他们二人也不便潜入，因此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
玄姬颔首，“夙彧对柳淑仪……就像是想要藏住什么珍宝一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她抬起头，眼神幽深而隐秘，望向窗外的碧空。
柳淑仪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沉默良久，她起身道：“去云意殿走一趟吧。”
月瑟听到她的话，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怎么了？”她微笑。
“奴婢只是觉得，娘娘现在去拜访，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
玄姬随手拿起妆盒里一支攒花点翠簪，轻轻钗进发髻之中，“你说的是。可是即便冒着这样的风险，本宫也要看一看，到底是无害的蛇，还是剧毒之蛇。”
月瑟躬身，沉声道：“恭请娘娘移驾。”
云意殿坐落于赵王宫的一角，偏僻而幽静，宫殿从外观上看起来也颇为古朴，若要和珍兮的衍云殿、宁婕妤还是华枝夫人时的莲悦殿相比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寒酸了。殿外种了些花草，是有人精心侍弄着，尚未靠近便闻到一阵清新。
殿外守门的宫人见到王后的仪驾浩浩荡荡地前来，似乎有些慌乱，有人已经连忙进了殿去，其余人在门口跪着，高呼：“参见王后娘娘。”
“本宫来看看柳淑仪。”
宫人们谦恭地领着她朝殿内走去，“娘娘，请。”